就在小張萬分糾結之時,他眼睜睜著看著這位神情激動的先生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先生!”
沈棲跌下去的地方正好有塊碎石,小張將他扶起來之後就見他額頭已經被碎石磕破了一大塊,殷紅的血汩汩地往外冒。
“哎喲,這流了好多血啊,我先帶您去包扎一下吧,反正您愛人應該沒什麽事,您放心。”
“不用,”但沈棲卻堅持說,“我要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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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這還真是個倔脾氣啊,小張簡直拿這位先生沒辦法。“那、那行吧,我帶您上去。嗐,您跟您愛人感情真好,如果換了別人,我肯定是不會放您上去的,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得擔責的……”
磕傷的皮膚周圍癢酥酥的,他下意識摁了一把,糊了滿手心的血。
“謝謝。”沈棲對志願者說。
“不用不用,你們都是好心人,沒有你們呐,我們這的孩子哪有機會念書,一輩子就只能埋在這座山裡咯!不過先生,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沈棲搖搖頭:“不用。”
他臉色慘白、整個人看著搖搖欲墜,志願者還是覺得不放心:“我還是覺得您得先把傷口包扎了,要不然您愛人看了也擔心……我知道您心裡著急,不過您相信我,山上情況真的都挺好的。”
志願者苦口婆心地勸,沈棲卻知道自己跌這一跤是怎麽回事。就是情緒驟然起伏太大,精神高度緊繃了那麽久、又忽然松了一口氣,就直接支撐不住了。
就好像長時間被緊拉著的皮筋沒出什麽問題,而一旦被松開,反倒猝然崩裂了。
他這麽遠都一路過來了,不可能在這最後耽擱腳步:“不用,謝謝。”
小張見實在勸不住,隻好說:“那行吧,那您稍等一會兒,我去跟同事說一聲。”
山道本來就難走,地震之後各種山石擋道,就更難走。兩人花了比平時更長的時間上了山,彼時已經是後半夜,天徹底黑了。
今夜天氣算不上好,夜空裡一顆星星也沒有,雲層壓得很低,霧皚皚黑沉沉的籠在半空。
上山的一路上,沈棲已經從小張口中大致了解了這次地震的情況,確實有人員傷亡,但震級不算大,再加上救援及時,情況遠沒有wb鋪天蓋地報道的那麽嚴重。
“……不過有幾名失蹤人員還沒有被找到,但我們相信郭家、相信正府。”小張說。
“其實我們這地方每年都會發生那麽幾次地震,牲畜傷亡是常有的事,偶爾也有人遇難,說實話我們當地人其實都已經習慣了。”
“這就像那什麽,你們大城市的車禍一樣,總有那麽一兩個意外,咱們這兒車少,但有地震,都是一樣的,習慣了就沒那麽難接受了。”
沈棲朝他抿了下唇,沒說什麽。
他之前還自怨自艾覺得自己生活不如意,但其實誰又容易呢。相比起這裡的人而言,他簡直可以用幸運來形容。
新學校已經建到一半,前不久才有人在他們那個公益愛心群裡發新學校的照片,大家熱熱鬧鬧地討論著國慶假期過來看孩子們、看新學校。
結果這所即將建完的新學校轉瞬間就成了一堆斷壁殘垣。
山上燈火通明,救援隊員徹夜不休地在廢墟中搜救著最後的幾名失蹤人員,每個人臉上都裹著塵土和風霜。
小張告訴他,這次地震之所以嚴重,是因為地震導致了山體滑坡。
幾個救援人員拿著生命探測儀、牽著搜救犬站在離沈棲不遠處的一片廢墟上。
“快快快,這下面有人!”另有幾個人從沈棲旁邊匆匆而過。
沈棲的心無端失了序,他下意識攔住其中一名施救人員:“廢墟下的人是誰?”
這個問題問的實在很沒有道理,救援人員怎麽可能知道每一個廢墟下被埋的人是誰。
但巧的是這名救援人員還真就知道:“好像姓顧!是個志願者!”說完就匆匆跑過去,加入了施救工作中。
“姓顧、姓顧……”仿佛一桶冰水從頭頂灌下來,沈棲惶惶然地退後兩步,勉強穩住身體,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小張,本就蒼白的臉上泛起青灰色,透著掩不住的絕望和無助。
他像是疑問又像是自語:“姓顧、姓顧,他剛剛、是不是說……裡面的人姓顧?你不是說、他們都沒有事嗎……”
小張也有點懵:“沈先生……”他不知道怎麽解釋,但之前收到的消息確實說幾位愛心人士都安全啊……
沈棲呐呐地張著雙唇,腳步先是像被什麽釘在了原地,根本抬不動,而後卻突然跟瘋了似的,直衝那個廢墟而去。“顧硯……”
他叫著這個名字,又說不出聲,嘴巴張張合合,只能在心裡聲嘶力竭地喊。“顧硯、顧硯!”
顧硯從臨時救助站過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那個本該在千裡之外的人跪坐在廢墟上,旁邊圍著好幾個志願者,對他說著什麽勸著什麽,但他似乎一律聽不見又或者是不想管,只是徒手扒拉著堆砌在一起的磚瓦石塊。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那雙手上斑駁流淌的血漬也刺進了顧硯的眼睛裡。
走近之後才更看清這雙手的慘狀。指甲開裂斷折,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之不盡,有些地方甚至被鋒利的石塊磨得血肉模糊、扎進了很多細碎的小石子小沙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