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一米八七的個頭,西裝革履,寬肩長腿。由於燈光的關系,他的臉有一半浸在了黑暗裡,池越目不轉睛地盯了半晌,那個男人有所感應的迎上了他的視線。
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他的頭髮有點長了,有一小撮垂了下來;他緊抿著唇,臉上的表情很淡,如果要找一個形容詞,那大抵可以用生人勿進來形容;他黑色西裝裡的襯衫解開了一顆扣,而領帶無影無蹤;他與池越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冷漠的轉回了頭。
池越總以為自己的人生是割裂開的,以22歲為轉折點,他的生活被一分為二,左邊是轟轟烈烈再也不能回憶的痛,右邊是平平淡淡可以一直過下去的生活。然而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人生是完整的,因為有人大刀闊斧的動手,強行把22歲的池越和27歲的池越串在了一起。
他終於記起了自己心神不寧的原因——早晨出門前他無意瞥到了黃歷,上面寫著吉,宜,緣起不成,忌,緣起不成。
第4章 香根草
五年前。
虞城的七月是充沛的雨季,悶熱伴隨著潮濕,呼吸之間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種令人不舒服的黏膩。濕氣沿著窗沿門縫滲進教室,水汽縈繞在每個人的周圍。教室裡沒開燈,黑壓壓的,只有高數老師的身影被投映在黑板的白色幕布上。
池越的心思早已不在黑板上了,他熱得一身背汗,身後的同學在小聲討論昨晚的遊戲直播。黑板上寫滿了複雜難懂的公式,他努力讓自己集中精神,卻發覺大腦裡已經盛滿了空氣中的燥意。
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節高數課,所有期末考試的重點都會在這節課裡被提到,這本應該是整個學期含金量最高的一節高數課,然而卻被這鬼一樣的天氣所拖累。知識點從左耳進去右耳出來,池越茫然地看著講台前的教授嘴巴一張一合,腦子裡蹦出來的卻是海灘上一條快要瀕死的魚。
有人在身後戳了戳他的肩膀,池越轉頭,是隔壁班的陳嘉嘉。
陳嘉嘉遞給池越一張紙條,輕聲問道:“池越,晚上有個活動,去不去?”
池越打開紙條瞥了眼裡面的內容,然後把紙條揉成一團捏在了掌心裡。他仰起脖子把目光投到了教室最後幾排睡覺的男生身上,不著痕跡的反問道:“還有誰?”
“我們專業的基本全去了,因為這次活動的主題是期末考試前最後的狂歡,懂我意思吧?”
教室裡更暗了,有一兩聲悶雷響在頭頂,池越掌心裡滲出的汗水很快把紙團浸軟,陳嘉嘉等了很久,卻只等到池越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似乎有人從教室最後一排抬起了頭,不過池越恰好在這時挪開了腦袋,所以他並沒有注意到。
又有雷聲響起,池越轉頭看了眼窗外,心想這憋了好幾天的雨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下。
活動時間定在了晚上六點,池越回到宿舍發現他的幾個Beta室友都在穿衣裝扮自己。他們看見池越進門,連忙喊他過來出出建議。
“池越!我這麽穿可以嗎!”
“池越池越!這件白的好還是這件藍的好!”
“池越!我是噴木質味道的香水還是噴柑橘味道的香水!”
“噴什麽香水啊?!”余桐舟大笑著嘲諷道,“你覺得去聚會的Alpha聞得到你的香水味?人家Omega的信息素味道都聞不過來呢!”
“嘁......”林澤羽不屑道,“這種事誰能這麽篤定啊?說不準正好有個眼瞎的Alpha撞進我懷裡呢!”
余桐舟笑得更大聲了:“眼瞎的Alpha為什麽要撞進你懷裡不撞人家池越懷裡啊?!”
“我的好哥哥們......”進門一句話沒說的池越無辜躺槍,“我一句話都沒說呢。”
“那你現在說。”
池越笑著倚在牆上:“要說的話都被你們說完了,我還說什麽啊。”
“你今晚去的吧?”
“不一定。”
“怎麽了?有事?”
宿舍裡沒開空調,門外的風吹進門內都帶著一股燥熱,池越一邊搖頭一邊起身朝衣櫃走:“感覺要下雨了,可是前幾天我的傘壞了,所以不一定能去。”
這個理由比“現在先不聊了我要去洗澡”還要不走心,唯一沒說話的凌亦此刻終於無奈地開口:“你現在連敷衍我們都這麽隨意了嗎?”
“你別瞎說哦,”池越整個上半身都塞進了衣櫃裡,導致他傳出來的聲音與門外的雷聲一樣悶,“我在很認真的敷衍你們。”
“你真的不去嗎?”
“你們先去吧,如果不下雨我就過來。”
池越擰開衛生間的水龍頭時窗外閃過一道驚雷,他被嚇得手一抖,擠掉了半瓶沐浴露。憋了好幾天的大雨如期而至,耳邊傳來的聲音瞬間重了好多,池越仰頭抹了把臉,一時分不清是室內的水聲還是室外嘈雜的雨聲。
“我真的不希望下雨的……”池越嘟囔了一句,卻很快被外界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衛生間的門鎖傳來一聲輕響,穿著白色t恤的池越趿拉著拖鞋走了出來,大概是擦拭得有些匆忙,他的鎖骨窩還掛著細密的水珠。剛被熱氣蒸過的人連眼角都泛著水光,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照射下來,顯得池越臉頰兩邊的紅暈都淺了不少。
書桌前充電的手機不斷地振動著,池越左手擦著頭髮,右手拿起手機按亮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