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氣溫冷了下來,前赴季懷斯的約時,簡遲已經穿上厚厚的羽絨服,提著那袋洗乾淨的西裝來到了地點。季懷斯的車停泊在路邊,簡遲永遠猜不準他到達的時間,好像無論提前多久,季懷斯都會等在目的地,永遠比他更早一點。
“你上次借給我的衣服我已經洗乾淨了。”
司機拉開後座車門,季懷斯從裡面走下來,他穿了一件駝色大衣,內裡是簡單的高領毛衣,正肩款修飾出挺拔清瘦的腰身,腳下踏著雙皮質短靴,將身形拔高了幾分,看見簡遲時露出一個比標志性微笑更多些溫度的笑容,微亮的眸色落到簡遲手裡的袋子,並不意外地透出些無奈。
“我還以為你給我準備了禮物。”季懷斯看上去有些失落地歎氣。
簡遲沒有想到這一層,拿著袋子有些不知所措,“抱歉,我忘記了,禮物可能要等到下次了。”
視線空中碰撞,季懷斯忍不住輕輕笑了出來,一下子消融了一段時間未見的微妙氣氛,緩緩推開了簡遲提著那袋衣服的手,“我是在和你開玩笑,這件衣服你可以留下來,它本身就是為你準備的。”
“……什麽?”
“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季懷斯不濃不淡地笑著,像冬日裡難得的一抹柔和春色,“哪有這麽巧的合身,不是嗎?”
簡遲感覺心底那根弦被季懷斯拉扯了一下,余震不散,還想問的更多,司機走過來問:“先生,東西要放在車裡嗎?”
季懷斯在他前面回答:“你拿進去,提著不方便。”
“是。”
簡遲仍然沒有回神。
真相就像季懷斯說的那樣,哪有這麽多的巧合?怎麽會剛好出現在他需要的時候?
簡遲從來沒有想過季懷斯會對他撒謊,但這種被欺瞞的感覺算不上壞,具體為什麽,簡遲沒有想出答案。這件合身的西裝是人為製造的巧合,也是一次始料未及的波瀾,在心底掀起。
走在前面的季懷斯已經出示了那兩張邀請函,回頭等待他上前,簡遲加快腳步,館內的布置古雅大氣,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是這次拍賣會的負責人,握了一下季懷斯的手,笑得謙和恭敬,“季公子,位置已經安排好了,我帶您和您的朋友過去。”
“麻煩你了。”
“哪有的話,這是我應該做的,今天拍賣的藏品裡也有季先生的一份,當時剛放出慈善拍賣的消息,季先生是第一個聯系我們的,我館十分感謝季先生贈與我們的字畫,您能過來也是我們的榮幸。”
季懷斯掛著得體的笑,與負責人有來有回地聊了半路,拍賣會上已經坐滿賓客,負責人把他們帶上二樓的包廂,臨走前留下了兩本印有拍品的小冊子。
面前的液晶屏正播放著拍賣台的實況,良好的窗外視野可以俯瞰整個座席。簡遲第一次來到拍賣會,站在大面的玻璃窗後往下看,季懷斯不知什麽時候走到身邊。
“這是單面玻璃,外面的人看不到裡面,裡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
簡遲不禁問道:“不坐在下面也能參與拍賣嗎?”
“打個電話就可以,”季懷斯笑笑,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下面坐著的人其實不是買家,一般都由助理代替競價,我們的號碼是19,你要是看到什麽喜歡的東西,打電話告訴下面的人,這次是慈善拍賣,不會有人咬得很緊。”
簡遲沒有想過要在這次的拍賣會上買走什麽東西,但聽到季懷斯這樣說,沒再說出什麽掃興的拒絕。
收回目光時,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簡遲一窒,凝住了目光,一時間以為出現了幻覺。
“抒庭?”
季懷斯看見了由負責人帶上樓的沈抒庭,意外地挑起眉梢,“真巧。”
玻璃窗外,沈抒庭一身優雅修身的淺色西服,胸前別了枚綠鑽蝴蝶胸針,肩寬腿長,步伐平穩,徐徐走上二樓。旁邊的負責人似乎在說些什麽,他始終沒有給予眼神,未動雙唇。
下一秒,沈抒庭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祖母綠的雙眸直直掃了過來,隔著那扇單面玻璃,簡遲竟然有一種被牢牢鎖定的緊張。
第67章 困境
沈抒庭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以至於簡遲差點忘記,他根本看不見玻璃後的人。
“要出去打個招呼嗎?”
意識到季懷斯是在問他,簡遲盡量表現得不那麽排斥地搖頭,“拍賣不是快要開始了嗎?”
“也是,等結束以後再說。”
季懷斯淡淡一笑,回到位置上,簡遲在心底松了口氣,望著沈抒庭的背影走進斜對面的包廂,隔著兩面不透光的玻璃,那股被鎖定的緊繃才緩緩恢復平常。
“他平常不喜歡參加這種人多的活動,”季懷斯翻開那本記有拍賣品的小冊子,幾頁後看到答案,揚了揚唇,“今天有芸蘭,難怪他會感興趣。”
聽起來是蘭花的品種之一。簡遲不由回想起那個花園和跨年夜晚不怎麽走運的經歷,拿起桌上的茶默默喝了一口,“他喜歡園藝?很難看出來。”
“不能算喜歡,習慣更準確,如果不讓他做些什麽轉移精力,學校裡的人一定會看到一個更加吹毛求疵的沈抒庭。”
季懷斯沒有多說關於沈抒庭的事,揭過後繼續聊回了今天的拍賣。簡遲翻了翻那本小冊子,除了季懷斯提及過的字畫和種子,還有幾個看上去年份悠久的器皿,有的漂亮精致,也有的更符合古董該有的氣質,古樸得發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