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來看著怔忡的簡遲,眼眸深諳,卻比夜空更加奪目璀璨,“簡遲,你說你希望我能開心,當在台上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是我從見到傅振豪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簡遲的心顫了一下,艱澀地問:“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我不知道。”
聞川誠實地回答,垂眸仿佛勾勒遙遠的未來,“如果我答應,我也許會在傅家的鬥爭中失敗得很慘,也許會像你說的那樣成為下一任繼承人,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與現在的我無關,我已經選擇了自己。但如果未來我能僥幸站到高點,我更希望向別人介紹自己的時候用的是‘我是聞川’,而不是我的父親是傅振豪。”
不重的話音徐徐落在耳畔,像是擲入平靜水面的碎石蕩起千層波瀾。這一刻,望著聞川認真的雙眼,簡遲心底有一個念頭愈來愈鮮明——未來的聞川,或許會擁有比在傅家更高的成就。
這個仿佛天方夜譚的想法讓簡遲無比地清晰,篤定。離開了既定好的軌跡又能怎麽樣?早就知道的結局真的能稱作完美的結局嗎?他一直以為安分不惹人注意才是最好的做法,聞川卻在一次次打破命運給他的框架。這樣的人,即使在逆境中也能絕處逢生,而一個傅家又怎麽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狹隘的是他,聞川自始至終都清晰而堅定,做出每一個他所認為的正確選擇,朝著目標負重前行。
簡遲有很多話堵在胸口,但說出口似乎又少了幾分該有的意義。夜色下,聞川冰冷的眉眼浮現一抹少見的柔和,慢慢垂下頭,交纏著兩道呼吸,黝黑的雙眸幾乎要望進簡遲心底。
“簡遲。”
不帶溫度的話音刺破了升溫的曖昧,簡遲如夢初醒般望著聞川近在咫尺的面容,拉開了距離。
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心跳驟緊。
季懷斯的身影佇立在樓梯前,不知道何時出現,又站了多久,看向他們的神情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笑意。
第121章 分開
簡遲想起他離開宴會前聽到的最後一聲呼喚。
模糊的兩個字變得越來越清晰,敲擊耳膜,逐漸與季懷斯的聲線完美契合。
可是那個時候他急於找到聞川,根本沒有在意,簡遲不知道季懷斯是在什麽時候出現,又為什麽不出聲。他就站在不遠處,目睹了他和聞川的全部談話,將自己隱匿在黑暗中。
簡遲感覺風將雙手掌心刮得發冷,聞川迎面季懷斯的凝視絲毫沒有被撞破的慌張,淡漠回望,更沒有解釋剛才幾乎要吻上去的曖昧舉動。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這種僵持讓簡遲有種窒息感,試圖挽回一點沉到低谷的氣氛:“季……”沒有說完,就被季懷斯打斷:“到我身邊來。”
他的聲線沒有起伏,無從辨別動怒與否,除了少去幾分溫和,聽上去似乎和平常無異。但簡遲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來自季懷斯周身的低壓。他甚至還沒有站穩腳就被季懷斯握住手腕,轉身帶離了天台。
“季懷斯,季懷斯……”
季懷斯的步伐越來越塊,跟本沒有意識到將簡遲的手腕攥得有多緊。簡遲的製止一聲比一聲急促,最終強行拉住季懷斯的手臂,僵持在了原地。
身後舉辦宴會的酒店依舊燈火通明,隱約傳來鋼琴的奏樂。夜晚的街道除了停泊兩旁的車輛空無一人,簡遲陡然間有種錯亂感,遊輪上的那晚,他和季懷斯也是從舞會逃離。同樣空蕩的甲板,季懷斯望著他的眼中裹挾溺人的溫柔情動,就連吻也是小心翼翼地聽著彼此的心跳。
恍惚中回到眼前,季懷斯的臉上再也看不見笑意,比今晚的月光更冷,無形中擠壓著所剩無幾的溫情。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對嗎?”
哪怕是質問,季懷斯依然維持著最基本的自持,這張臉在笑起時斯文溫雅,即便此刻沒有了表情,也並不帶有簡遲以為的厭惡或失望。可就是這樣,簡遲才更止不住心顫。
“對不起。”
“道歉是代表了承認嗎?”
簡遲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對著季懷斯的眼睛,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住喉嚨,每說一個字都是種殘忍。
緘默中,季懷斯似乎什麽都明白,他放輕聲音,同時也松開了手上格外用力的桎梏,剛才的冷意仿佛都是夜色下的錯覺,“簡遲,你可以和我解釋。”
“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會相信。”
如果是從前的簡遲,一定會毫無顧忌地相信季懷斯所說的一切。
但現在,他卻下意識地問:“你會相信我的話,還是更相信你看見的?”
季懷斯雙眸微深,“你的話。”
簡遲第一回 看出季懷斯撒了謊。
方才的慌亂在冷風中逐漸磨平,簡遲想起他最開始想要同季懷斯好好聊聊這段關系的想法,每一次都會被突發意外打斷,最終從來沒有一次能夠好好進行下去。
此時此刻,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似乎都不是談話的最好選擇,但簡遲不知道如果他錯過了這一次,像從前那樣潦草收場,下一次又該等到什麽時候。
“如果我不說,你是不是會讓人去查?”簡遲看著季懷斯的眼睛,每一個字都艱難地從喉嚨裡發出,“季懷斯,你是不是……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知道我每一天的行蹤?包括現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聞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