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神智清楚,他能知道自己出了車禍,右半邊身體刺骨疼痛,但在可承受范圍內。
“操……”
江嶼掙扎起身,突然發現身體失去平衡,他很難坐起來。
當五感漸漸回來,江嶼聽見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爭先恐後鑽進他的耳朵。
“他的腿呢?”
“腿被軋斷了!”
“這人會不會死?”
“好嚇人!”
江嶼下意識摸右腿,空的!
接著,江念堯的哭喊出現了,可不多久,又被竊竊私語猜測和討論聲音蓋住。
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江嶼的殘肢上。
江嶼很久沒這麽恐懼了,他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庭廣眾下,被不知情的人指指點點,反胃的惡心感直衝喉嚨。
他蜷縮著身體,不想面對不堪的言語。
江嶼墜入深淵,死亡的無助似乎一觸即發。
“別怕。”
在江嶼最絕望的時候,深夜的微風溫暖而至,這陣風輕輕遮住江嶼所有狼狽,堅定有力地抱起了他。
“十七,別怕,我在。”
林瑟舟抱著江嶼,遠離了人群所有的喧鬧。
第33章 “等你好了,我給你看。”
江嶼半邊身體是血,渾身發抖,林瑟舟雖然冷靜了不少,但還是不太敢動江嶼,就算抱著也不敢用力。
救護車很快就到,醫生讓家屬陪同一個,林瑟舟上去了。蔣松一邊安撫著驚魂未定的江念堯,一邊叫了一輛出租車,跟在救護車後面一起走了。
江嶼剛被送進急診,醫生乍一看患者血跡斑斑的模樣,又沒找到另外一條腿,登時高度緊張,好在林瑟舟頭腦清楚,他跟醫生解釋了情況,江嶼的針對性救治才順利繼續下去,沒走太多崎嶇的路。
一通檢查下來,江嶼沒有致命重傷,就皮膚磨損傷口的面積較大,右後背一部分直接連著肉少了一塊,所以很疼。
醫生在處理創口時來不及打麻藥,江嶼疼得差點昏死過去。
林瑟舟一直握著江嶼的手,他輕柔地安撫,到最後成了十指緊扣,林瑟舟細細密密地親著江嶼的眼角,那兒有眼淚。
疼的!
江念堯抱著江嶼的鋼腿坐在急救室外,偶爾往裡連看一眼,又被蔣松輕拍著後腦杓哄回來。
“松哥,”江念堯看著鋼腿,沮喪地說:“我哥的腿壞了。”
蔣松安慰:“沒事兒,還能做,做一個更好的。”
江念堯又問:“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人多了,醫生不讓進去,”蔣松輕言細語,“堯堯,你別擔心,我舅舅在裡面呢。”
“哦。”江念堯垂頭喪氣。
蔣松怕江念堯又哭,想方設法轉移他注意力,可江念堯依舊後怕,怕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沒了。
醫生處理江嶼的傷口,江嶼忍到最後,體力不支,還是暈睡過去了,不過他生命體征平穩,醫生沒采取措施,讓家屬好好陪著。
暈迷不醒的江嶼被推出急診搶救室,江念堯立刻跟上去,剛平複下去的心情又開始波瀾起伏,掐著蔣松的胳膊喊哥。
林瑟舟握著江嶼的手,從始至終沒松開過,他沒讓江念堯哭得小聲些,這孩子嚇壞了,需要發泄。
江念堯哭兩聲,把江嶼哭醒了,醒了以後就疼,疼得說不出話。
林瑟舟彎下腰,臉貼著江嶼的面頰,嘶啞著聲音,問:“十七,哪兒疼?”
江嶼哪兒都疼,他剛適應藥物滲入撕裂皮膚後產生的刀割感,腿部又開始架著電鑽似的讓江嶼摧心剖肝。
這感覺真跟活生生沒了一條真腿似的。
江嶼太難受了,躺在狹窄的病床上掙扎。
“十七,十七!”
林瑟舟一聲聲叫江嶼,他親吻江嶼的眉心,徘徊往下,落在乾裂蒼白的雙唇,若有似無地接了一個痛苦的吻。
江念堯看呆了。
“舟哥,”江嶼從喉嚨發生呻吟,“我腿疼。”
“哪條腿?”
“右……右腿。”
林瑟舟的心也被捅了一刀。
江嶼的檢查報告出來很快,林瑟舟跟顧典打了個招呼,是顧典親自跑的關系。
檢查報告顯示結果還好,就是右腿殘肢骨折了——那地方的骨骼本來就跟其他地方不一樣,很脆弱,經不起摧殘。
江嶼覺得疼,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直到後半夜,江嶼再次入睡,林瑟舟辦理了住院手續,江嶼順利住進骨科的住院部,樓上正好是顧典的老巢。
第二天天氣很好,江嶼在迷蒙的亂夢中被陽光刺醒了,他睜開眼,看見了林瑟舟,逆著光,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眼前。
江嶼口乾舌燥,張口卻說不出話。
林瑟舟捏起棉簽,沾著水,在江嶼的唇上潤了一圈,江嶼抿了抿唇,緩過了些神。
“舟哥……”
林瑟舟的精神在高度緊繃下一晚上沒睡,望夫石似的守著江嶼,他下巴胡茬冒出了些,頭髮披散著,看上去比江嶼還狼狽。
如今江嶼可憐兮兮的一聲‘舟哥’,算是把林瑟舟的心臟平穩放回原處了。
真是個祖宗。
林瑟舟想著,長松一口氣。
“嗯,在呢。”
江嶼的眼皮還是重,眨眼都費勁,他輕輕動了手指,又被林瑟舟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