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得多久。”拉龍說。
這頂帽子相對於他的頭圍來說太大了,林瑾瑜便幫他調整後腦杓上的扣子。
這場旅行邀約最終名單就是他們三個人,其他人家裡多少都有事要忙,不能隨意跟他們到處去玩。其實張信禮家裡未必沒有事,只是張爸給他們放了個假而已。
“行了,”林瑾瑜調整好了拉龍帽子的大小,滿意地收回手,道:“應該不大了。”
拉龍嘿嘿笑道:“瑾瑜哥,我戴好看不?”
林瑾瑜攬過他,三個人順著身高排成一列階梯,並排往前走:“好看著呢,”他說:“你看我好看不,粉紅色會不會顯得娘?”
拉龍轉過頭,很仔細地看了他幾秒,然後說:“一點都不,很帥。”
“哇哦,這麽會說話。”林瑾瑜被小弟弟誇,心裡開心極了,他從包裡摸出幾粒棒棒糖,讓拉龍挑了一根,然後自己也剝了一根放嘴裡,又遞給張信禮讓他選。
“我不吃,”張信禮說:“我不愛吃甜的。”
“哦,這樣。”林瑾瑜於是收了回去,他眼珠子一轉,忽然一把把張信禮拽過來,然後對拉龍道:“拉龍!你看我跟你張信禮哥哥,誰比較帥?”
拉龍含著棒棒糖,盯著他們兩個,眼珠子左轉一下右轉一下,“嗯……”了半天,最後憋出一句:“都帥。”
“不行,”林瑾瑜摟著他,道:“必須比一個出來。”
“那就……就……”拉龍眼睛一會兒看張信禮一會兒看林瑾瑜,小眉毛皺成一團,臉上一副糾結的樣子。
那表情看得林瑾瑜直樂,哇原來這就是逗小孩子的樂趣嗎,愛了愛了。
最後還是張信禮道:“拉龍,別理他,”他說:“自戀。”
“切,”林瑾瑜說:“你真無趣。”他問拉龍:“你哥他們學校遠嗎?我們還要走多久啊?”
“有點遠吧,在鎮上,我哥平時都住校的。”拉龍說。
“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然後坐出去的車到鎮上,”張信禮說:“下車之後再走一段就到了,不算等車的話,大概一個小時多點吧。”
那看來還是有點遠,林瑾瑜心說。
三人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不多時走到了水泥公路上,剛好來了一班車,張信禮付了錢,幾人很順利便坐了上去。
林瑾瑜不知道怎麽定義這種交通工具,它實際上是一輛麵包車,但是卻承擔了公交車的職能,內部改裝過,加了座位,每天定時定點發車,穿行於各個村組之間,大家按人頭算錢,到站下車。
車上空間不大,熙熙攘攘塞著人。車窗雖然開了一半,但車裡依舊彌漫著一股不大好聞的汽油味。
座位上基本都坐著人,大多是些四十多歲的叔伯輩跟七老八十的大爺,女人很少,一群大老爺們裡面零星地夾著那麽一兩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婦女。
林瑾瑜瞄到一個靠窗的單人空位,便支使拉龍去坐。
拉龍有點不好意思一個人坐著,推讓了幾下,林瑾瑜道:“快點,你年紀小,去坐著,別廢話。”
拉龍於是過去坐著了,剩下林瑾瑜和張信禮兩個人擠在狹小的座位之間,各自扶著椅背,避免摔跤。
到了下一站,陸陸續續有人下車,上來的人卻更多。張信禮站的那邊有排座位坐的是兩口子,到站一起下車了,林瑾瑜便挪過去,兩人接替了他們留下的空位坐在一排。
張信禮把車窗打開了,車輛飛馳時掀起的風瞬間從車窗爭先恐後地鑽進來,衝散了那股縈繞在鼻尖的汽油味。
“暈車嗎?”張信禮轉過頭來問他。
“還好。”林瑾瑜回答。他在家上下學的時候都是家裡開車接,早就習慣坐車了,但是他爸車裡放著香薰,氣味比這好聞多了,這股汽油味熏得他真有點犯惡心。
尤其這段還是盤山公路,司機方向盤扭得能到天上去,人在車裡左搖右晃,時間短點還好,時間要長點真得是身經百戰的勇士才能忍住不吐出來。
張信禮看他靠在靠背上閉著眼睛,一副不太舒服的樣子,起身道:“起來,換個位子,”他道:“你坐窗戶邊。”
“不用,”林瑾瑜說:“這裡也能吹到風。”
“快點,”張信禮說:“別磨磨蹭蹭的。”
“你不暈車嗎?”林瑾瑜問。
“不暈。”張信禮道。
於是林瑾瑜叼著棒棒糖跟他換了位子。新鮮空氣從窗外源源不斷地湧進來,那股刺鼻的汽油味一點都聞不到了,林瑾瑜心裡的那股惡心漸漸被壓了下去,他手肘撐在窗台上,看窗戶外邊起伏的山脊線如起伏的水波一般飛速往兩邊退去。
麵包車左搖右晃,終於又開到了下一站。
到站,下車,上人。
林瑾瑜看景色看累了,正把棒球帽扣在臉上擋光,閉目養神,忽覺身邊的張信禮動了一下。
他拿開帽子,看見張信禮站了起來,朝前方招手,用涼山這邊的方言說了幾句什麽。
此時狹小的麵包車廂裡已經上滿了人,車廂裡充斥著煙味、汽油味、汗味混雜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隨著張信禮的喊聲,擁擠的人群騷動了一下,擠在過道空隙的人群往兩邊擠了擠,暫時挪出一條狹窄的空隙來,一個頭髮全白,步履蹣跚的老大爺順著這條縫隙擠到張信禮身邊,用滿是痰音的嗓子對張信禮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