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他身上用這招,沒門。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玩什麽聊齋?”戴勝指著他說:“經理,這人你也有印象吧,那時候我們組業績最好的一個,就是個騙子。我看這夥兒人全是,讓內場的兄弟好好招待招待!”說著叫那些蓄勢待發已久的保安上去教訓林瑾瑜等一乾人。
他在這兒資格老,保安們正要聽吩咐上前,被棕黃毛呵住了,他對戴勝道:“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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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勝迷惑了,雖然經理本來也挺講義氣,怕硬是有的,但平時不怎麽欺軟,可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還這麽客客氣氣實在不像他。
“經理,”林瑾瑜雖然意外於自己爸爸原來也橫插了一腳,但表面上半分聲色沒露,隻如常道:“我不是來砸場子的,只是討個公道,你們給臨時工的合同怎麽樣,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是,這個林先生已經說過了,”棕黃毛擦汗:“已經改了,全部改了,絕不再犯。”
下九流的生意難免有些發財的旁門左道,合同裡的陷阱就如同一個個捕獸夾子,不是每一個簽了的人都會踩,即使踩了,店方也不會找每一個踩了的要賠償,他們都是看人下菜的。
人家選擇性“執法”,精明的不要,木訥的要;本地人不要,外地人要;來滬久的不要,剛來上海的要;受教育程度高的不要,低的要。
那些初中學歷都沒有,此生頭一次大老遠從深山旮旯走出來打工,連法院門都不知道朝哪裡開的“農N代”是他們下手的最優目標。棕黃毛心知店裡要的賠償不高,一般只是借口少結工資,即使要違約賠償,也就是幾千到幾萬塊不等,即使是普通農村家庭也能湊出來,不過就是肉痛了點。因此好幾年了,這合同總能隔三差五撈點蒼蠅肉回來,誰能想到……唉。
真是不長眼在太歲頭上動土,林懷南一開始甚至連門都沒上,某天棕黃毛突然就收到法務那邊的質問,說接到法院傳票,問他們怎麽回事。
棕黃毛無比詫異,完全不知道怎麽回事。隔天三個西裝革履的律師上門,出示了林瑾瑜那份合同的影印件和追債公司騷擾林父的通話記錄,淡定地告訴他們,作為父親,林懷南不僅起訴他們違法勞動法,而且起訴他們敲詐勒索。被敲詐對象自然是他兒子林瑾瑜……以及許多別的人。
由於懷揣著濃厚的公報私仇心理,戴勝是按照最大數額給林瑾瑜算的,三萬,在夜店老板眼裡也許不算大數目,可恰好可以認定為《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條規定的“數額巨大”……棕黃毛別提多慌了,違反勞動法隻用公司出面進行經濟賠償,可違反刑法他們一乾人都是要吃牢飯的。
林懷南顯然也是吃準了這點,他並不揪住林瑾瑜的個案不放,做的工作直奔起訴這店以及背後注資公司去。
“改了以後的有什麽用,”見棕黃毛隻一個勁點頭哈腰說他們已經改了,以後不犯了,半點沒提現在,張信禮說話了,他指了指戴勝,道:“讓他道歉,現在。”
戴勝對傳票這事全不清楚,那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份內的事,此刻還在大聲道:“你也配?”
棕黃毛背上都快出汗了,那個林先生手裡有的不止是林瑾瑜的合同複件,天知道他是從哪裡打聽到、又收集過來的,雖然有些已是幾年前的事,取證困難,可要是正兒八經掀開了打官司,到底是個不小的麻煩,當初連老板都出面了,幾番懇求下對方才答應上門協商,好不容易過去了,假如戴勝現在又捅出簍子來,棕黃毛必定保不了他第二次。
張信禮面無表情看著戴勝,說:“配不配,你很快就知道了。”
道歉都是便宜的,如果可以,他選擇直接把這地方從地圖上抹去,如果不是眼前這家夥,他跟林瑾瑜也許不會……
戴勝還要衝他瞪眼,棕黃毛說:“是是是,應該道歉,應該道歉。”
“來來來,姐姐等這刻等得你爹都蹬腿了,”詩涵奔過來,直接坐到放酒的茶幾上,翹著二郎腿,看似風情萬種實則無限鄙視地看著戴勝,把那杯被她加了煙灰的酒往前一推,然後呼出最後幾縷青煙,把短短一個小煙頭也按了進去,笑意盈盈道:“喝了這杯賠罪酒。”
好好一杯酒被她這麽一整弄得無比惡心,王秀本來還想吐口痰進去,後來也覺得太惡心,就算了。
張信禮端著那杯酒送到戴勝鼻子底下,也不說話,就看著他。林燁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出戲——他毫不懷疑如果戴勝沒眼力見不喝,張信禮會掐開他嘴灌下去。
林瑾瑜還沒說強硬話呢,棕黃毛先說了:“喝了,”他道:“小林總放你一馬,不要不識抬舉。”
戴勝差點懷疑自己在做夢,今兒下午出門的時候他跟經理還稱兄道弟,相約共同發財呢,短短幾小時過去,鳥不拉屎山村裡出來的小梵就成了小林總,經理還背叛他,把他一腳給踹了?
林瑾瑜又喝了口酒,端著酒杯,忽然用非常純正的上海話道:“快點好伐,趕到切也飯(吃晚飯),七絲絆凳滴(牽絲絆藤,形容磨磨蹭蹭)。”
戴勝瞪大了眼睛,小梵之前對外的說辭一直是自己是四川人,不會講上海話,整天普通話來普通話去的,現在怎麽……
許釗立刻狀似非常有眼色地說:“知道小林總時間有多寶貴嗎?到底道不道歉,給個話。說真的,我們小林總不求這玩意,是心善,給你們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