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扎扎啤酒、白酒、紅酒擺上桌,還沒入座呢,林瑾瑜就聽見有人超級響亮地叫了他一聲“鯨魚!”,然後衝將過來,摟住了他的手。
王秀顯得很高興地道:“好久不見哎。”
確實很久沒見了,兩人也就剛畢業那會兒會在QQ上聊聊天,後來就很少聯系了。這幾年林瑾瑜接觸過的gay很多,性格偏陰柔的也不少,從前王秀娘娘的說話語氣和舉止總或多或少讓他有點起雞皮疙瘩,現在倒是完全習慣了。
王秀倒是一直把他當朋友,大概因為林瑾瑜是學生時代裡,僅有的幾個不給他取外號,還願意和他一起玩的男生。
“好久不見。”林瑾瑜朝他道。
許釗的神色從王秀湊過來的那一刻起就變了,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鄙夷、歧視與不滿,臉上每一根可以用來表達“嫌棄”的線條都皺了起來,像是蛛網。
在座的如今都是成年人了,自然免不了大杯小杯喝兩口,兩個班的人雜坐著,張信禮和林瑾瑜自然挑了個空位坐在一塊,王秀本來也想拋棄自己班的同學過來和他們坐,但他屁股還沒來得及落座,便被許釗撞了一把。
許釗什麽也沒說,只是不動聲色且毫不客氣地用肩膀半撞半擠半推開他,把王秀掀了個趔趄。
林瑾瑜在給張信禮倒水,並沒有注意他們這邊,王秀莫名其妙,許釗道:“待你們自己班好伐?別湊過來。”
那個眼神王秀很熟悉,很多人都這麽看過他,他說:“關你什麽事?又沒找你。”
“就關我的事,”許釗說:“別坐這邊。”
那個語氣就好像想丟開一塊抹布還僅僅願意用兩個手指拈起來,以免它汙染了自己,王秀垮下臉來,瞪著他。
澳洲對性少數的包容度其實比大陸高不少,但很可惜,到目前為止,許釗仍然沒有消除那種排斥與厭惡的心理,跟他合住的室友剛好成長於一個保守的天主教家庭,他們日常吐槽起相關話題的時候不會用“gay”或者“homosexual”一類的單詞,而選擇用“fairy”、“nance”,甚至“faggot”。
許釗同樣蔑視地看著王秀,他對跟自己關系不好的人一向缺乏同理心。
王秀有一肚子髒話可以罵出去,gay罵人總是很厲害,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髒話、爛話滿天飛,絕不僅限於傳統的以你為圓心,以你親戚為半徑,然後四下開炮這種小兒科藝能。
許釗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磕出一股不好惹的氣勢。
邊上有幾個同學注意到了這邊,但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將過來未過來,倒是離得最近的林瑾瑜終於察覺了,看向他們,皺眉道:“這是幹什麽啊?”
“我讓他別坐這兒,”許釗道:“這我位子,什麽時候輪到他了,跟他熟嗎就貼上來。”
他跟王秀確實不熟,林瑾瑜道:“行了吧,不就一座嗎,”他看向王秀:“別理他,你們班不是在那邊嗎?沒空位了?可以過來擠擠。”
王秀那一肚子躍躍欲試,將要往外噴射的髒話消停了,他看了眼林瑾瑜旁邊的張信禮,又看了看另一邊的許釗,那兩個人把林瑾瑜圍得嚴實,大概是沒有其他人的位置的。
他訕訕道:“沒事,我走了。”說完轉身回了自己班。
林瑾瑜坐下來,張信禮已經給他用開水燙了遍碗筷,問:“怎麽?”
“沒怎麽,就點小摩擦,”林瑾瑜道:“許釗你也知道,還那樣。”
“嘿,我怎麽了,”許釗見他倆咬耳朵,也湊過來:“別背後說我壞話啊,你難道想跟那娘娘腔坐一起啊。”
林瑾瑜聳了聳肩:“我無所謂啊。”
張信禮則說:“我也不太喜歡他。”
“就是啊,”許釗道:“男人沒個男人的樣子,怎麽不乾脆去變性得了。”
從心理上講,林瑾瑜對陰柔的男性也不太感冒,但他自己也是少數群體,能體會那種被排擠的感覺,道:“少說兩句,都是同學。”
“就是不喜歡他那種人啊,還不讓說了,”許釗拍他:“我發現你胳膊肘越來越往外拐了,是我失去你的寵愛了嗎,還是不是兄弟了。”
“好了,知道你們不喜歡了,別滿嘴跑火車,”林瑾瑜對許釗道:“你喜歡你那發展中的女同學嘛,懂的。”接著又對張信禮道:“你喜歡……你對象嘛,懂的。”
張信禮微微挑眉,他眼神閃了一下,好似有點緊張。
許釗立刻丟開了王秀事件,大驚道:“什麽!你有對象了?”
林瑾瑜觀察著張信禮的表情,覺得他有點心虛,心虛緊張加回避,於是故意沒說話,只是無聲地看著張信禮,張信禮眼神有點飄,但還是盡量直視著他。
“說話呀,真的假的?”許釗見沒人理他,拿胳膊肘懟他們:“喂喂喂,怎麽回事?這種一級軍事情報沒人匯報我?”
林瑾瑜還是不說話,張信禮遲疑了好一陣,才道:“……嗯,真的。”
“我靠,”許釗的震驚都寫在臉上:“可以啊!”他比了個大拇指:“牛批,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悶聲發大財!哎,誰啊?我認識嗎?漂亮不?有沒有照片?”
“……漂亮,”張信禮看著林瑾瑜,後者一直不說話,好像故意想看看他的態度,張信禮道:“很漂亮。”
這詞一般是用來形容女生的,林瑾瑜背對著許釗,終於開口,衝他比了個唇語道:“你才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