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禮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有。”
他道:“是我的錯,我知道,沒什麽好發火的。”
“……唉。”小堂哥歎了口氣。
張信禮繼續弄菜去了,小堂哥想了想,說:“我剛看了沒什麽好菜,要不這樣,我現在去買隻雞回來,正好醫生說多喝雞湯對小瑜有好處……你也多喝點。”
“馬上吃飯了,現在燉也來不及,”張信禮把飯煮上了,開始刷鍋:“明天你有空弄給他吃就行,我不吃。”
“那我現在先買回來,明天弄了一塊吃,”小堂哥說:“就這麽說定了,你別特殊。”說完不待他推辭,帶著錢換鞋出去了。
買就買吧,也好,醫生確實明確說了喝點雞湯魚湯有助於補充營養,而且也可以緩解林瑾瑜的失眠。
張信禮在原地默默做著飯,小堂哥這一來一回少說半小時往上,他把該準備的準備了,正猶豫著是現在開始炒菜,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忽的感覺背後有人。
人可能確實存在第六感這種東西,有時候盡管看不見,但你就是能感覺到有視線落在你身上。
張信禮一開始以為是許釗那大爺閑著沒事過來視察,遂轉過身去,準備告訴他人還沒齊,先不吃飯,讓他一邊等著,可他轉過去抬頭一看,頃刻間沒聲了。
站在他身後的不是許釗,而是林瑾瑜。
廚房悶而潮濕,還彌漫著股揮之不去的油煙味兒,林瑾瑜在他身後也不知站了多久,就這麽傻盯著他。
張信禮動了一下,不小心碰到鍋沿,差點打翻東西,於林瑾瑜眼裡,他好似十分緊張。
——他確實十分緊張。
林瑾瑜眼裡仍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用這雙沒什麽情緒的眼睛看著張信禮,雙方沉默地對望了好一會兒。
林瑾瑜開始往前走。
與此同時,張信禮往後退了一步,快180一大男人,好像忽然間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似的。
這可能是這麽些天以來,林瑾瑜第一次主動走到他在的地方來,張信禮目不轉睛看著他,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林瑾瑜臉上表情讓人捉摸不透,張信禮不知道他來這兒幹什麽,餓了關心吃飯問題?不可能,可關心他……大概更不可能。
不管怎麽說,這是連日來他難得的主動靠近,張信禮屏息凝神,想看他要幹什麽。
許釗不見人影,可能在房裡自己打遊戲,林瑾瑜一直走到離張信禮大概半米遠的地方,停住不動了。
“瑾瑜……”彼此對峙了十數秒,張信禮終於忍不住了,叫了聲他名字。
他很想問他怎麽了,來幹什麽,是不是感覺好點了,又或者覺得不太好……他就想聽他說句話,無論什麽都行。
然而他剛一發出聲音,林瑾瑜居然掉頭就走。
喜怒無常大概就是這樣,永遠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麽,林瑾瑜看起來一開始是想接近他的,但不知為什麽又要走。
這是不是說明他有所改變?且此刻四下除了他倆再無別人,是難得的機會,張信禮行動比腦子快,嘴上還沒安撫他,叫他沒事的,別走,手已經先一步把他拽住了。
“瑾瑜,”張信禮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麽,出個聲,跟我說行嗎?就一句,什麽都行……”
林瑾瑜背對著他,奮力掙扎,想逃回房間。
張信禮不松手,說:“你聽我說,我錯了,我錯了好嗎,我應該一開始就跟你站在一起面對你爸,後來也不該心存僥幸長時間不帶你去複診,更不應該用跟你爸一樣的方式強迫你,不該說你有病,”他試圖去抱林瑾瑜,讓他平靜:“原諒我好不好,這麽多天還不夠嗎,你要一輩子不跟我說話還是要我怎麽樣,我怎麽樣你才不怪我?”
一輩子,聽起來真長,也真美好。
林瑾瑜始終沒發出任何聲音,兩人情緒激動,張信禮按著他肩,強迫林瑾瑜轉過來,想讓他面對面看著自己,然而當林瑾瑜轉過來的那一刻——張信禮看見他臉上不知何時竟已滿是淚痕。
“……我沒怪過你。”
林瑾瑜的聲音沙啞而低沉,那是近半個月來,張信禮第一次聽見他對自己說話:“我不要你說你錯了,我真的……從來沒有怪過你。”
如果說錯,相愛的那天就是錯,過去種種,皆有因由,對他們來說,有的是愛恨嗔癡,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沒有對錯。
第307章 我們四
“……你不需要我的原諒。”林瑾瑜臉上蜿蜒的水跡仿佛某種奇特、古老的圖騰,他在流淚,但沒有發出一絲哭泣的聲音。
他透過那雙眼睛看張信禮,世界便成了濕潤的:“你以為,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怪你,恨你,是嗎?”
也許在被欺騙的那一刻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可人是理智動物,當衝動消退,林瑾瑜身邊這兩個最親近的身影也許短暫重合過,但林懷南是林懷南,張信禮是張信禮。
“不是嗎。”張信禮看著他濕潤的臉,他從前總覺得“心碎”這個詞十分矯情,人就是人,應該正直、堅強、勇敢,無畏而且獨立,什麽心碎不心碎的未免誇大其詞,人永遠不應該被任何痛苦打倒。
可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原來真的有心碎這種感覺,就像有兩根看不見的手指揪住了你的心臟,然後狠狠一掐,酸楚的液體便溢滿了整個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