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打他的,但那一瞬間,他沒法不失望、傷心,以及怨恨。
後來後悔了,可已經發生的事無法被改變。
第306章 喜怒憂懼愛憎欲
“不是說了不要出去,聽不見嗎?”
一向只有幾個老租戶進出的小屋子裡此刻熱熱鬧鬧,不大一客廳左左右右擠了四個人,林瑾瑜、許釗、張信禮、小堂哥,他們兩兩相對,瞪眼看著對方,張信禮的語氣跟班長訓新兵似的,要多嚴肅有多嚴肅。
小堂哥坐在沙發上,表情和他一樣嚴肅,幫腔道:“是啊,就算出門,也該通知一聲,哪有一聲不響自己就走了的,我們下午回來裡裡外外找不見人,你們倆知道我們有多著急嗎?”
天知道他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忙完了自己的,開車火急火燎過來接班,打開門卻發現屋裡空無一人時有多緊張,都怕往窗戶下一看看見堂弟跳下去倒在那兒……後來想起這是一樓,才冷靜了點。
許釗和林瑾瑜宛如倆雞崽,站在茶幾對面,一個一臉無語,一個面無表情。
“……不就出去玩了幾個小時嗎,”許釗道:“我倆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大哥,至於嗎。”
他不了解情況,不知道面前這倆為了照顧林瑾瑜有多心力憔悴,簡直每天都提心吊膽,生怕一不留神,他又受到什麽小事情的刺激,突然情緒崩潰。
“至於!”小堂哥這會兒跟張信禮穿上一條褲子了:“你你你……”
林瑾瑜還在,他又不能直說我堂弟有病,真叫個啞巴吃黃連。
“無語,操太多心了吧。”許釗體會不了他倆對著個病號‘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心情,整個大無語,要不是知道這是林瑾瑜堂哥,他都翻白眼了。
“以後出去至少說聲,”張信禮道:“不要帶他亂跑。”
“……”許釗道:“哦。”
不管怎麽說,林瑾瑜居然願意出門了,張信禮還是有些意外又驚喜的,看來醫生的話還真沒錯,讓他多跟朋友接觸有好處。
剛剛在外面還開口的林瑾瑜在他倆面前又不說話了,張信禮看了眼表,該做飯了,他道:“好了,這次算了,到此為止。”
小堂哥隻好把還沒出嘴的數落話咽了下去。
張信禮站起身,朝林瑾瑜走過去,許釗剛被他罵了,又看他好像有話要說,自覺灰溜溜走人,縮房間裡去打遊戲。
林瑾瑜眼睛看著許釗離去的方向,皺著眉頭,好像有點不安,想一塊走,張信禮在他面前站住了,見他在外面走了一天,領子有點沒弄好,下意識伸手想弄一下,卻又在馬上要碰到他時停住了。
“……”他手指收攏,頓了幾秒後慢慢把手放下了。
小堂哥站在後面,神色挺唏噓。
“晚上想吃什麽,”張信禮對林瑾瑜道:“說句話,好麽。”
他知道林瑾瑜不會回答他,但還是抱著那麽點小小的希望。
林瑾瑜眼瞼低垂,仍然沉默。
意料之中,懷抱的希望不大,失望也就沒那麽大,張信禮自嘲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那去往廚房的背影看得小堂哥也不是滋味起來,他忍不住道:“小瑜,這麽多天過去,你也該夠了吧,那天……他也是為你好。”
林懷南也經常說這句話,不管父母做什麽,出發點都是為你好。
可那沒有用。
如果“出發點好”能夠作為論證對錯與事物合理的唯一論據,那世界上就不會有“好心辦壞事”這句話了。
沒人知道林瑾瑜心裡在想什麽,廚房傳來淘米的水聲,小堂哥又說了些什麽,大概是讓他體諒張信禮的難處,他們所有人,各自都有難處。
林瑾瑜沒點頭也沒搖頭,他站在原地聽小堂哥說完後回身進了房間。
……
“今天菜你買的?”小堂哥扎起袖子,在一邊翻撿了一番:“小瑜朋友在,多炒個菜吧。”
“不是我買還能誰買,”張信禮邊加水煮飯邊道:“今天都忙,是昨天剩的。”
有時候事情就愛擠在一起來,又是月末了,社畜都忙碌起來。
這麽多天來小堂哥和他一起照顧林瑾瑜,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面對一個時時刻刻充滿負能量的人有多麽不容易,從身到心,都是一種折磨,共患難總是容易滋生出某種純潔的、好似革|命情感一般的樸素友誼,剛剛林瑾瑜的表現他又看在眼裡,這會兒不免安慰起張信禮來。
“剛你別放在心上,”小堂哥準備給他幫忙打個下手,洗個菜什麽的,便從籃子裡挑了一兜菜出來,道:“他不是有意的,就是生病了,控制不了。”
“我知道,”張信禮沒抬頭:“算了。”
屋裡通風不好,許釗剛才嫌悶,把房間門窗都開了,張信禮在做飯,沒注意。小堂哥把菜洗了,拍了拍他肩膀,道:“說實話,別說你,我有幾次也被小瑜氣得不行,好說歹說不吃藥,不聽安排,問起來要麽不說話,要麽就散發巨大負能量,讓你別管別管……他不想想怎麽可能不管。”
張信禮把飯煮上了,開始刷鍋:“你說了,他控制不了。”
“是,”小堂哥道:“可我也知道,每天這樣,人難免有火氣,你要是有什麽不痛快就說出來,我是他堂哥,你要有火,適當朝我發發也行,”他說:“真的,我保證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