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帶過來的,”林瑾瑜說:“知道不讓狗進你還帶過來?”
“朋友,跑貨運,順便把我們帶過來的,”張信禮仍把狗舉他面前:“忘了考慮。”
好一個忘了考慮,他其實是處心積慮。
林瑾瑜再次:“……”
“真沒地方去,我連厚衣服都沒帶,一路上抱著,”張信禮身上衣服確實很單薄,他抱著狗,說:“你忍心看它沒地方去麽……”
“……”
雪積了很深,小狗暴露在乾冷的空氣裡久了,複而輕微發起抖來,張信禮把它攏在胸前,兩雙同樣漆黑的眼睛一起可憐巴巴地看著林瑾瑜。
張信禮說完先前那句後,放輕聲音又說了句:“……你忍心看我沒地方去麽。”
對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來說,最難拒絕的不是粗暴的求歡,而是這樣示弱的請求,林瑾瑜知道按照自己原本的打算,他得狠心拒絕的,可“不行”這倆字在他喉嚨裡打了半天轉,就是怎麽也吐不出來。
張信禮舉著狗,說:“收留我們好不好,我發誓什麽也不做。”
什麽過分的事也不做,就像一個從未對你動手動腳過的追求者。
“……”天寒地凍,林瑾瑜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他默然片刻,讓步道:“一晚……就一個晚上,明天你買票回去吧,狗……要麽辦托運,要麽你暫時放我這裡也行。”
換了以前,張信禮這種死腦筋,完全不懂“緩兵之計”四個字怎麽寫,必定要在一開始就跟林瑾瑜爭取一番,說好讓他收留自己到某日某月,然後忠實執行,但這次,他一分鍾的價的沒還,立刻一口答應道:“好。”
林燁曰:“進尺要先得寸,要耍流氓不能急是也。”
林瑾瑜沒想到他答應得會這麽快,這麽斬釘截鐵。他尋思:就來這兒窩一晚有什麽意義嗎……您老費勁折騰這麽出是為啥,累不累,傻不傻啊。
張信禮當然是不傻的,林瑾瑜松了口,他便一句廢話都不多說,非常乖巧地跟在他身後上樓,進了屋。
“這兒沒客人來過,沒拖鞋,你穿周輝的吧,還好我還沒清他不要的東西。”既然答應了,林瑾瑜準備盡量周到地招待他這一晚:“狗……怎麽辦?關哪裡?”
集中供暖就是好,屋裡暖得跟春天似的,張信禮把狗放下,說:“先看看。”
小家夥毛茸茸一團,沒人抓著了也不跑,就在他倆腳底下打轉。林瑾瑜說:“你腦子不想事,帶狗出遠門,牽引繩也沒有,便攜籠子也沒有,航空運輸箱也沒有。”
“我錯了,”張信禮認錯認得很“行雲流水”:“不知道那些是什麽。”
他老家養狗就是鐵鏈子一拴,簡單粗暴之極,林瑾瑜現在對這狗很感興趣,忍不住主動搭話,問:“你哪兒來的狗?”
“鄰居家抱的,”張信禮很樂意為他答疑解惑:“我們家的狗……就你以前見過的那隻配出來的,它的曾孫子。”
那隻土賤土賤,被十五歲的林瑾瑜吐槽過很像張信禮的黑狗,拉得林瑾瑜摔了一身大臭泥的黑狗……林瑾瑜去涼山參加婚禮的那年它就已經很老了,一隻德牧串串狗短暫而又平平無奇的生命終於在今年冬天走到了盡頭。
張信禮這次回去剛好趕上送它最後一程,這些年村寨的生活方式日益變遷,養細犬打獵的越來越少,許多人家開始喜歡抱大狼狗崽子回家看門,那狗的後代一代代和德牧配種,生出來的小狗外型便幾乎和德牧一般無二,只是黑毛看起來稍微多一些。
聽聞那條狗走了,林瑾瑜默然了許久,蹲下身去,摸那小狗的背毛。
那條狗,連同他和張信禮的初見,都變成了很久遠的事情,久到林瑾瑜都見到它曾孫子了。
“你帶它認認地方吧,”林瑾瑜摸了兩下,站起來:“該吃晚飯了,我去廚房。”
張信禮記得林瑾瑜對做飯是一竅不通的,但林瑾瑜完全沒給他發問的機會,轉身便走了。
洗菜切菜、開排氣扇、打火、起鍋燒油……林瑾瑜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雖然達不到庖丁解牛那程度吧,可也有模有樣,絲毫不見手忙腳亂。
小狗低頭到處嗅嗅聞聞去了,張信禮在背後看他半天,帶著絲意外,帶著絲驚訝慢慢靠近。他怕打擾林瑾瑜,因此把腳步放得很輕,當事人乍一看容易看出點鬼鬼祟祟的意思。
感覺到身後動靜,林瑾瑜立刻回身過來,警惕道:“想幹什麽?”
那神情,很像待解放區婦女防色狼……有大前科的張信禮隻得伸手做了個安撫手勢,說:“不幹什麽,我保證。”
第362章 毛絨絨的小橋梁
林瑾瑜看著他那仿佛對毛主席發誓般的神色,拎著鍋鏟,將信將疑地轉了回去。張信禮懷疑如果自己這時候上去抱他,他十有八九會把那飽蘸熱油的鏟子拍在自己臉上。
“你會做飯?”他隔著幾步遠,跟林瑾瑜保持著正常社交距離,說:“什麽時候會的。”
“呲啦”一聲菜下鍋後的炸響,林瑾瑜背對張信禮,翻動著翠綠的白菜,輕描淡寫道:“你走了以後。”
張信禮走了,再沒人給他做飯了,外賣頓頓吃又吃不起,他不得不學會做飯這項獨立生存最基本的技能。
“我記得你以前說……”張信禮試圖找點話題搭訕:“不會做飯也沒什麽,找保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