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要一個人的。
林瑾瑜很難過,他額發上掛著水珠走進房間裡時,看見張信禮背對著他,站在陽台的欄杆旁。
夜裡兩點過,窗外的燈光都熄了大半,整個城市的夜色環繞著他,他站在夏夜悶熱的風裡,唇邊呼出的煙氣仿佛一縷無奈的歎息。
林瑾瑜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走過去,站到張信禮背後,輕輕靠在他身上,說:“沒關系,一切都會過去的。”
張信禮沒轉過身來,只是一口接一口抽煙:“……我知道,”他說:“你去睡吧。”
林瑾瑜從沒有那麽一刻如這一刻一般想牽他的手、想抱他、想吻他,想對他說難過就大哭一場,再大的壓力也會有明天……可他不敢,他害怕太近了他會控制不住自己,會讓張信禮察覺他心裡那份不正常的喜歡……他不能走到那麽近的地方。
塞林格說:“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大概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總在自我肯定與自我懷疑間搖擺,在自負與自卑間遊離,內心時而甜蜜得像是要開出花來,時而又患得患失,在夜色深重之時流淚。
林瑾瑜把頭輕輕靠在他背上:“……哥,”他說:“沒關系,有我呢。”
張信禮好像有一瞬間的訝異,大概是那些孩子氣的倔強心理作祟,林瑾瑜從沒當面叫過他哥哥,可這一刻林瑾瑜想:即便只能做他的弟弟,也好過誰都不是。
張信禮說:“怎麽突然叫我這個。”
林瑾瑜呼吸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把下巴擱到他肩上,好似男生間安慰好哥們一般道:“啊,本來就是你弟弟啊,看你難過,叫一聲哄你開心咯。”
“那可真謝謝你,”張信禮夾著煙,在繚繞的煙霧裡眯了眯眼睛:“你說有你呢又是什麽意思。”
“當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林瑾瑜說:“大不了我把我零花錢都給你,過年的紅包也給你,雖然我花錢也不怎麽數,可從小到大零零碎碎攢下來也有幾萬塊吧,以後收到的也不花了,都給你。”
張信禮說:“別孩子氣,那都是你一個人的。”
“就因為是我的才大大方方給你啊,”林瑾瑜說:“我爸的你肯定也拉不下臉要,我的總無所謂吧,反正放著也就是在那兒吃灰而已啊。”
張信禮不說話,林瑾瑜湊過去,看著他手裡的煙,道:“給我抽一口。”
“你抽什麽?”
張信禮的體溫溫暖,林瑾瑜心裡確實有點難過,酸酸的、澀澀的,有點苦,但又有點甜蜜:“試試唄,準你抽不準我抽?”他開始道德綁架:“我這麽大方,你這麽小氣,不合適吧。”
張信禮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大概是在考慮。過了三五秒,他夾著煙的右手往右邊伸了伸,朝林瑾瑜的方向湊近了些。
這顯然是同意了,林瑾瑜摟著他的肩膀湊過去,就著他的手,含住張信禮剛剛抽過的那個地方,緩而深地吸了一口。
那是他長這麽大正兒八經抽的第一口煙,沒有想象中辛辣嗆人,軟金砂口感綿柔悠長,香氣馥鬱。
林瑾瑜呼出的煙氣輕輕掃過張信禮的下巴,夜色裡他們凝望著彼此。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張信禮是知道的。
第125章 東窗事發
夜裡三點,風吹得百葉窗簾沙沙地響。
林瑾瑜站在自家客廳與房間相連的那條走廊上,入耳是掛鍾有規律的哢噠聲。
我怎麽站在這兒……是來找人的嗎?
他不記得自己是因為什麽而站在這裡的,林瑾瑜往前走了幾步,看見白色的、佇立在黑暗裡的他的房門。
門板阻隔了他的視線,林瑾瑜什麽也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那後面站了一個人,好像他真的就是為他而來。
沒有燈光,周圍都是目光所不可穿透的黑暗,林瑾瑜伸出手,推開了那扇他無比熟悉的房門。
那種窗葉顫動的沙沙聲更清晰了,陽台的窗戶沒關,月光澄澈如水。
那汪月色裡站著一個人,他背對著林瑾瑜,手肘隨意地搭在欄杆上,從他之間溢出縷縷灰色的輕煙。
“還沒睡?”林瑾瑜聽見自己說。
那個人沒有轉過來,只是說:“等你。”
為什麽要等我啊……林瑾瑜很奇怪,但他自然而然地說:“等急了?有點事忙,就慢了點。”
他輕輕關上房門,邁步朝那個人走去,那個人在一地月光裡回過頭來,他的側臉在清冷的月色裡線條分明,睫毛一根根歷歷可數。
張信禮說:“不急,只是想你。”
這應該是一句有點肉麻的話,可林瑾瑜再一次自然而然地說:“我也很想你。”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句話,但就是說了,自然而然,好似早已說過千遍萬遍。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心情,那確實是思念,還有柔軟、甜蜜和幸福,讓人幾乎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那種感覺的名字是:愛。
如果他真的懂什麽是愛的話。
林瑾瑜走近了他,從背後抱住他的腰,閉上眼輕輕吸了一口氣,鼻端縈繞的都是張信禮的味道。
一陣風刮過,忽然之間他們不知怎麽地就調換了位置,林瑾瑜猝然睜眼,發現自己背靠著陽台,張信禮雙手抓在欄杆上,把他圈在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