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一米七一米六,”張信禮瞥他:“早不影響走路了,只是不太靈活。”
“我這不開玩笑麽,”林瑾瑜想了下,道:“是哦,你一天上午要訓練,下午去打工,晚上還洗衣服乾家務,是比我累。”
“你才知道。”
“值得表揚,”林瑾瑜說:“起碼現在會說累了。”
張信禮不明白這有什麽好表揚的,就見林瑾瑜半蹲下去,伸手按了下他的腳踝,道:“酸嗎,要不要給你按按?”
“不用,”張信禮試圖阻止他:“做完針灸以後會有一點,慢慢就好了。”
林瑾瑜踮起腳,在他面前蹲下去,拍了拍他的大腿:“跟我客氣什麽,按一下又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很有愛心,願意關愛殘障兒童。”
“你嘴這麽損,是天生的嗎。”
“嗯哼,”林瑾瑜扶著他的膝蓋,說:“我媽也說我小時候嘴巴就厲害,得理不饒人。”
張信禮看著他的嘴唇,說:“沒理也不饒。”
“那倒沒有吧,”林瑾瑜想了想,說:“沒理我會認錯的。”
“沒看出來。”張信禮拍了拍他的手臂,說:“好了,起來吧。”
“真不用我給你按摩啊,”林瑾瑜從下往上斜眼看著他:“我都聽那老中醫說了,按一下有助於那個啥筋絡……什麽亂七八糟的活動,能加快愈合。”
“不用,你有這個心就很好了。”張信禮想把他拉起來:“我沒事,你去玩吧。”
“哦……”林瑾瑜不想起來,他就想這麽在他面前看著他,不想玩,也不想乾其它任何事情。
他看了眼張信禮,忽然起了點壞心思。林瑾瑜一邊道:“那我走咯……”一邊沿著張信禮膝蓋往上摸,他沒用多大的力氣,就那種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的力度。
林瑾瑜原本只是懷著打趣和惡作劇的心態想開個玩笑,當他的手越來越上,馬上要碰到腿根的時候,張信禮抓住了他的手,說:“別鬧。”
林瑾瑜喜歡張信禮抓他的手,那是他能擁有的、為數不多的肢體接觸。
“誰跟你鬧了,”林瑾瑜瞎說道:“我跟你學的,上次你就這麽幫我按的。”
他說的上次就是籃球賽訓練那會兒,張信禮幫他放松那次,那是他第一次聽見愛情朦朧的低語。
林瑾瑜一臉正兒八經的神色,張信禮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無奈道:“不是這樣的,你又不會。”
“哦。”
張信禮低頭看著他,林瑾瑜則踮著腳蹲在他身前,抬頭看著他,張信禮握著他的一隻手,就像牽著他一樣。
林瑾瑜的腦海裡閃過許多片段,有那天晚上張信禮幫他按腿時的畫面、有峽谷民宿,那部電影裡男配用嘴輕舔的畫面、有酒吧裡那個漂亮的藍眼睛模特隨著音樂在他面前跪下,如蛇般起伏的畫面……
許許多多畫面交織在一起,最後只剩下張信禮的面容。
十六到二十歲正是大腦的頻繁活動期,而許許多多的幻想,都有關於性。
高度合適,位置也合適……這個姿勢簡直就像……
林瑾瑜就像魔怔了似的,他腦子裡的那些畫面鮮活而真實,揮之不去。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林瑾瑜壓抑著自己因為亂七八糟的想象而變快的呼吸,看著張信禮的眼睛。
他不知道張信禮在想些什麽,但感覺到那隻握著他的手不知怎麽的,微微緊了緊。
張信禮也在看著他,燈光下,他的喉結隱沒在下頜投下的陰影裡,林瑾瑜曾在上面留下過吻和咬痕。
他們就這樣彼此對視了很久,張信禮終於松開了他的手,說:“……起來寫作業去。”
林瑾瑜依然看著他,張信禮目光閃爍……那個眼神林瑾瑜曾見過很多次,涼山的操場邊、上海的房間裡、酒吧的地下停車場,張信禮總是這樣,露出這樣飄乎而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他忽然都想起來了。
那時候林瑾瑜都不怎麽懂,可這一次他覺得自己好似從這個眼神裡看出了心虛。
林燁說……他不是直男……
林瑾瑜沒起來,也沒和前幾次一樣悵然若失地走開,他只是直直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張信禮,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張信禮不看他,目光左右閃躲著,道:“你總……看著我做什麽。”
林瑾瑜不說話,只是看著他,過了大概十多秒,他才說:“我在想……你剛剛在想什麽?”
張信禮說:“沒想什麽……”
林瑾瑜問:“那為什麽不敢看我?”
“我沒……”張信禮目光飄忽。
客廳的燈光很亮,這次不是在黑暗的房間裡,也不是在昏暗的停車場,林瑾瑜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臉上每一處細微的表情。
“那就看著我,”林瑾瑜說:“你說你沒有,那就看著我。”
張信禮迫於無奈,終於正過臉看著他。
林瑾瑜站起來,提起一隻膝蓋跪上沙發,就像那天在車裡一樣……貼得近了,他可以感覺到很多剛剛感知不到的東西,比如呼吸、心跳。
張信禮胸口起伏的頻率和他一樣,那種短促、細碎、被刻意壓製著的頻率。他往後仰了一下,似乎想躲開這種接觸,但沒法躲開。
林瑾瑜欺身上前,他感覺自己渾身好似失去了知覺,哪哪兒都是木的,唯心口憋著一團已經燒了很久的火,那團火支配著他,去探尋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