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禮原本根本不是個好脾氣的人,因為不想惹事兒,他是收斂收斂再收斂,這會兒被老師抵著,他手一掙,掙開那些攔著他勸架的人,伸到領子那裡,“滋”一聲拉開校服拉鏈,反手把外套脫了,摔在地上。
那邊許釗道:“來啊,一對一嗎?怕你?”
他這邊當事人一表態,再加上老師施壓,其余人也就配合,沒再相互推搡了。胡老師左右看了看他們,都是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一方不把一方徹底整服氣,這事會沒完沒了的。
胡老師道:“行吧,其他人休息,讓他們兩個先折騰著。”他分別掃了張信禮和許釗一眼,說:“先別打,你們誰跟他換一下鞋。”
其余人剛要出聲,林瑾瑜搶先道:“我吧,老師,我鞋跟他碼數差不多。”
實際上張信禮的鞋碼比他大半碼,然而巧的是林瑾瑜今天穿的這雙鞋是斷碼貨,恰好就比他原本的碼數大半碼。
林瑾瑜不由分說拉過張信禮,把自己鞋脫下來,放到他面前。
張信禮脫掉了那雙很硬的帆布鞋,換上了他的鞋。
此時,許釗已經拍著球站在場上等他了。
“怎麽打?”許釗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道:“讓你定,別說我欺負你。”
“不要浪費太多時間,一對一,打半場,時限24秒改20,攻防各一次,你先。”張信禮原地活動了一下腳踝和膝關節,專業的籃球鞋腳感和帆布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減震感極好的鞋底以及高幫防護都讓他重新找回了從前訓練時的感覺。
他說:“……我拿下兩次算我贏,你拿下一次,就算你贏。”
這種規則表面上好像是讓許釗佔了便宜,實際上跟對臉扇人一巴掌差不了多少,許釗明顯被這種蔑視激怒了,他恨恨道:“你他媽牛逼不要吹上天,老子讓你半步,你要是全拿下我站著讓你還一肘不說,我還當眾給你磕頭叫爹!”
張信禮取了手表,走到場邊交給林瑾瑜拿著,走回來道:“磕頭就不用了,叫爹的時候記得大點聲。”
許釗簡直怒不可遏,他夾著球站到中線,張信禮跟過去,站到他對面,離他大概兩三米。
場邊,胡老師咬著口哨,把秒表歸零,瞄了一眼場上兩人,猝然吹響了口哨——
那一瞬間,隨著尖銳的哨聲炸響在操場上,許釗和張信禮如兩條乍驚的怒龍般同時暴起。
直到這兩個人站到場上,圍觀的所有人才見識到什麽叫真正的防守和進攻。變換的腳步、遊刃有余的變向和看著都腳踝發麻的急停被張信禮和許釗運用得爐火純青,球在許釗手裡騰挪變換,像是黏在了他手上,而這樣激烈的追逐中,張信禮始終緊咬著他的腳步,絲毫不落下風,人眼甚至沒法立刻解析清楚這倆人每一秒的較量。
他們在場上一攻一防就像兩只花豹,無處不是速度與力量的碰撞。跟他們之間的對抗比起來,剛剛場上所有人的攻防都像倆老爺爺面對面過馬路……還是拄拐的那種。
許釗一向引以為傲的速度跟靈活性不起作用了,張信禮不僅反應跟他一樣快,甚至識別假動作的能力跟他以往遇見的同齡對手也不可同日而語,一般的假動作根本騙不過他的眼睛。
他們一攻一防,逐漸壓近三分線,許釗再次做了一個重心非常低的變向,看起來是想找空過人,實則瞅準機會,使了個巧勁,把球往地上一彈,居然恰好從張信禮胯下送出了這球。
他自己則空手變向,反方向繞過張信禮急衝過去,就像自己給自己傳球一樣,預判落點,接球起跳。
這種奇思妙想還真沒幾個高中生能臨場想到,更不用說一分不差連貫完成。場邊觀戰的胡老師挑了挑眉,臉上露出訝異而讚賞的神色。
許釗急衝接球,此時他離球框已經很近,立刻抓住這個空檔起跳投籃。
張信禮立刻回身,他起步比許釗慢了半秒,插不到他前面去,隻得從他背後起跳。
他們的身影在日光下投下兩片陰影,那一刻,好似真的有一隻黑色的豹子凌空躍起,一掌從背後完美蓋下這一球。
球從許釗手裡脫飛出去,狠狠向下砸在地上。
兩人同時落地,張信禮順著慣性閃了個趔趄,許釗則摔在了地上。
那是他自己摔的,張信禮並沒有侵犯到他周身圓柱體。胡老師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同時判定:“沒有犯規。”
許釗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張信禮沒有去拉他,只是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
許釗跟他無聲地對視著,他大口喘了幾秒後,爬起來,道:“再來。”
胡老師過來,確定他沒有受傷,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張信禮的意見。
張信禮拉起衣服下擺抹了一把眼睛周圍的汗,同樣說:“再來。”
許釗立刻爬起來,有人把球扔還給了張信禮,張信禮運球走到中線——那個許釗剛剛起步的位置,衝他比了個“來”的手勢。
此時球場周圍已經圍了一圈的人,不只是林瑾瑜他們班,場上大部分打球的學生、老師都放下手上的球圍了過來,大家紛紛湊過來看這場頗有水平的1v1決鬥。
許釗拍了拍胳膊上的土,走到他面前,胡老師把秒表清零,默數三聲後嗶嗶吹哨。
張信禮動了,同樣是靈活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控球和快速到極點,也熟練到極點的過人,這些技術在他身上展現出來時給人的感覺與許釗給人的感覺並不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