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墨不禁覺得好笑,他壓抑著嘴角的笑意,扔下一句“趕緊鋪”,接著來到了衛生間裡。
綿密的水珠打在皮膚上,衝刷走了一整天的燥熱。
大腦放空地在身上抹著沐浴露,向墨無聊地發著呆,覺得或許養隻大型犬也不錯。
養貓和養狗的區別很明顯,貓貓非常省事,不用每天出去溜,會把自己收拾得很乾淨,但陪伴感遠不如狗狗強,對主人愛答不理,也就只有家裡的傻狗會翹首以盼地等待主人回家。
這些年過慣了單身生活,向墨從不覺得自己需要陪伴。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舒適得恰到好處。如果有人想擾亂他現有的生活,他只會讓對方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譚宋和錢琨就是他想排除掉的因素,但奇怪的是,明明杜池才是改變他生活最多的那個人,他現在甚至已經不再一個人吃飯,但他對此卻並不反感。
說到底,人終歸還是社交動物。再獨立,再堅強的人,或許內心深處還是會渴望陪伴。
打住。
向墨倏地停下動作。
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心裡頓時拉起警戒線,理智拿出了小鞭子,不停地抽打叫做向墨的小人,讓他保持警惕,不要掉入陷阱。
從長遠上看,只要人會死亡,那任何一段關系都會走向終結,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
因此減少受傷的最佳辦法,就是不要再建立任何新的聯系。
向墨想到這裡時,忽然聽到“噔”的一聲,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花灑裡流出來的熱水瞬間變涼,向墨立馬意識到是停電了——電熱水器沒法再工作。
腦袋上滿是泡沫,肩膀上也沾了不少,盡管粘膩的感覺令人不適,但向墨還是關上了花灑。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硬漢,沒了熱水也要強行用冷水洗澡。
要是七八月的天氣還好,這五月初才剛剛入夏,夜晚的氣溫並沒有很高。單身生活最麻煩的就是獨自生病,向墨可不想這樣。
在腰間裹上浴巾,來到廚房燒水的同時往外看了看,只見整個街區都一片黑暗,估計是變壓器出了問題。
身後突然響起杜池的聲音:“在燒水嗎?”
“嗯。”向墨雙手撐在廚房台面上,頭也不回地應道,“頭還沒洗好。”
“不能用冷水嗎?”杜池似乎不太理解向墨的行為。
“人老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向墨淡淡道。
適時杜池正好走到向墨身邊,借著窗外的微光,他掃了眼向墨的胸口,嘴角浮起笑意:“確實應該愛惜。”
向墨順著杜池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發現胸口上狗啃的痕跡還沒有消去。
洗頭不需要把水燒沸,估摸著水溫已經合適,向墨關上燃氣灶,把水壺拎了下來。本打算回到浴室,用盆子接著洗,這時杜池卻問:“需要幫忙嗎?”
有人幫忙當然再好不過。
向墨猶豫了一瞬,說道:“不許使壞。”
杜池顯然覺得很冤:“我能使什麽壞?”
“反正不許使壞。”
事實證明向墨的擔心有些多余,杜池一邊澆著溫度適中的熱水,一邊幫他清洗頭上殘余的泡沫,期間水流從未流進他的眼睛或是耳朵,本來緊繃著的肩膀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要是創業不成功,你還可以去開個洗頭店。”向墨埋著腦袋說道。
“專門為你開嗎?”杜池洗著向墨的後頸,“那不如你包養我。”
手指沿著脖子不斷往上,耳垂忽然被人捏住,向墨心裡一咯噔,立馬撩開額前的頭髮直起身:“你幹嘛?”
明明說好不許使壞,這隻臭狗又在乾壞事。
“你耳朵上有泡沫。”杜池的語氣有些好笑,“在你眼裡我是發情的公狗嗎?藝術家。”
向墨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沒想到還真有泡沫。他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拍乾淨耳朵,不自在地說道:“抱歉”。
“沒事。”杜池放下手中的水壺,“你待會兒有安排嗎?”
停電能有什麽安排?向墨拿起乾淨的毛巾,擦著頭髮道:“沒有。”
“那要不要跟我做點刺激的事?”杜池問。
向墨擦頭髮的動作一頓,心想你這還不是發情的公狗?
不過現在停著電,確實也無事可做,他轉身朝自己的屋裡走去:“好啊。”
五分鍾後。
向墨站在院子裡,看著杜池啟動摩托車,深吸了一口氣,問:“你說的刺激的事,就是帶我去兜風?”
“不然呢?”杜池真誠地發問,把這句台詞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向墨。
向墨立馬意識到,這隻臭狗是在報復他。
但要是不去的話,反倒顯得他有別的期待,於是活了二十八年,向墨生平頭一次,跨上了與他氣質極其不相符的重型摩托車。
不泡吧,不蹦迪,不逛街,不約會。
向墨的生活早已與老年人無異,他原以為不會再有什麽事情讓他心跳加速,但當杜池帶著他在街道上飛馳時,看著不停倒退的街景,聽著呼嘯而過的風聲,他還是感到他的血液裡有不安分的因子在躁動。不是杜池注入進他身體裡的不安分,而是他體內原本就有的、被他壓抑許久的那份本性。
摩托車最後停在了江邊的綠化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