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杜池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向墨被擦紅的嘴唇,又用叉子叉起一顆蝦球放進嘴裡,“芥末的味道淡一些可能會更好。”
“但這樣蜂蜜的味道就會佔主導。”羅洋推了推鼻梁上圓圓的小眼鏡,沉思著說道,“我把芥末換成薑汁試試。”
不愧是經驗豐富的主廚,立馬就想到了辣味的替代品。
向墨非常理解為什麽八斤餐廳每天都有那麽多人排隊,因為老板兼主廚的羅洋手藝真的很不錯。
杜池放下手中的叉子,手肘隨意地搭在吧台上,問羅洋道:“米其林的評委來過了嗎?”
“誰知道呢。”羅洋苦惱地歎了口氣,“店門口的招牌都還沒弄好呢。”
向墨知道米其林的評委會裝成普通顧客,暗中來到餐廳進行考察,但這都不是重點,他又抿了一口白水,自然地加入兩人的對話:“你要參加米其林評選嗎?”
“對。”羅洋一改苦惱相,眼神堅定地說道,“今年我一定要上米其林推薦。”
向墨一直以為作為一家生意火爆的餐廳,八斤已經做得夠成功了,結果沒想到羅洋還有更加遠大的目標。
他和羅洋已經認識三年,從沒聊過“目標”之類的話題,因為這類話題總歸比較私人,大家只是普通的鄰裡關系,沒必要聊得這麽深入。
結果杜池倒好,才搬過來一周,就已經和人家稱兄道弟了。
從八斤餐廳出來,店員正在門口放上“今日推薦”的招牌。
等候在小院外的客人見餐廳終於開始營業,生怕搶不到位置似的,第一時間湧了進來。
逆著人群往外走的向墨和杜池被擠到了石板路邊緣,那裡實在不好走路,向墨一個不小心,踩到了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動了兩下。
後背立馬被人扶住,向墨回頭看向杜池:“謝謝。”
興許是嫌向墨走得慢,杜池側身越過他的肩膀,走到了前頭。
迎面而來的人都被杜池擋到一邊,腳下的路突然變得好走起來。
向墨忽然意識到,原來杜池走到前頭不是嫌他走得慢,而是為了給他開路。
終於走出小院,春日的微風吹散了人擠人帶來的不適。兩人並著肩朝自家小院走去,而這時向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見來電顯示是譚宋,他下意識放慢了腳步,杜池隨意地看了他一眼,自覺先走進了院子中。
“墨墨,今晚我有應酬,來不了了。”
聽到這個稱呼,向墨微微皺起眉頭,他對譚宋說過無數次,不要這樣叫他,可譚宋總是我行我素。
他淡淡應了一聲“好”,打算掛掉電話。
“我明天來可以嗎?”譚宋問道。
“不可以。”
每周一晚上九點是向墨和譚宋約定好的時間,如果兩人臨時有事,那計劃就直接取消。
向墨不喜歡被別人打亂計劃,他隻想自己掌控自己的時間。
如果他決定在某個時間做某事,那只會是因為他樂意,而不是為了遷就別人。
單身生活最大的好處就是時間完全屬於自己,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非常寶貴的一件事情。
晚上的時間空了出來,向墨閑來無事,整理起了自己的臥室。
四十來平米的房間算得上寬敞,但牆邊堆放著向墨的畫作,中間還擺放著大大的畫架,給人的感覺仍然有些逼仄。
花了個把小時,整理出了兩垃圾袋不要的東西。房間驟然變得乾淨整潔,向墨跟著連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趿拉著外出的人字拖,一手拎著一隻垃圾袋出了門,打算去街角扔垃圾。
老洋房就是有這點不便,不像小區裡每棟樓下都設有垃圾桶,一出門就能丟垃圾。
向墨權當散步,心情不錯地吹著微涼的夜風。朦朧的月光穿過梧桐樹葉,灑在無人經過的小路上,讓人仿佛置身於靜謐的夜色畫卷中。
垃圾桶就在前方拐角後幾米,向墨剛一拐彎,就聽到了一聲質問:“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沒看見。”
向墨壓根沒有思考,以為小情侶在鬧矛盾——直到他看到了杜池的臉。
前進的步伐驟然停下,正在說話的兩人同時看向向墨,三人的站位形成了詭異的等邊三角形。
其中表情最莫名其妙的是向墨不認識的那個男人。
那人長相清秀,眉毛經過精心打理,嘴唇在路燈下反著微光,應是化著淡淡的妝。
暫且不管這人和杜池是什麽關系,如果向墨沒有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杜池的“運動”對象。
還真是尷尬。
向墨手裡拎著垃圾袋,明擺著垃圾桶就在前方,要是他換個方向走吧,那回避的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關鍵是,也沒有他來回避的道理。
他就純粹一路人,誰讓這兩人站在路中間說話?
重新邁開雙腿,向墨繞過杜池身後,朝垃圾桶走去。在垃圾袋落入垃圾桶的瞬間,身後響起了陌生男人的聲音:“你們認識?”
問話對象顯然是杜池,向墨事不關己地轉過身來,打算按照原路返回。
然而杜池並沒有要回答那人的意思,視線掃過向墨腳上的人字拖,語氣熟稔地問道:“這麽晚出來扔垃圾?”
也不算晚吧,向墨心想,才十點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