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冕挑著窗簾,面色微冷,“給點錢打發了。”
“已經搶上了。”
傅冕矮身從馬車裡鑽了出去,擰著眉接過隨從手裡的望遠鏡,果然見前頭似乎有打殺的苗頭。
傅冕道:“繼續走。”他從隨從手裡接過馬韁,從馬車上提步跨上馬,做了個手勢,帶著幾個精銳狂奔了過去。
土匪們劫的是一群躲避戰爭逃難出來的難民,難民們顯然是沒多少油水,土匪們刀架在人脖子上逼著人脫衣服搜身。
被逼的是個挺文氣的青年,他哭顫道:“大爺,我真的沒錢了,身上一文錢都沒了……”
“少廢話,給老子脫,”土匪頭子見他頗為清秀,垂涎三尺道,“沒錢,那老子就劫色!”
他說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只是沒笑兩聲,他就聽到了滾滾馬蹄聲。
回頭一看,卻是有三五匹馬拍馬而來,為首的是個黑面青年,土匪頭子刀口一抬,迎面指道:“誰啊,給爺爺我停下!”
傅冕疾馳而來,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土匪頭子有些慌,正想拔腰間的槍時,傅冕抽了馬背上的刀,一刀便砍了過去。
脖子裡冒出的血噴泉似的噴濺出來,傅冕速度快,沒讓血濺在自己身上,帶著幾個心腹,連槍都沒用,幾刀就將十來個土匪砍瓜切菜一樣殺了個乾淨。
他出手太狠,以至於那些被救的難民們都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以後也沒敢動,怕這是一出黑吃黑的戲碼。
傅冕提著滴血的刀在空中劃了條道,“別擋路。”
難民們連忙將地上土匪的屍體往旁邊草叢裡拖拽。
傅冕若有所思地看了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老弱病殘,唯一的青壯力看著也很瘦弱,他想這應當是巧合,不過真要全殺了,好像也不無不可。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車隊丁零當啷地趕了過來,傅冕回頭望一眼,他和宋玉章的馬車在車隊的核心,心中的殺意稍稍消減,傅冕心道:“算了,好好過日子吧。”
重又掃了一圈那些難民,看他們似乎的確沒有可疑之處,傅冕決定放過這些人。
等馬上靠近後,傅冕一抬手,趕車的人立即將車停了下來,他扯了馬韁重又跳上馬車,剛推開馬車門,便聽宋玉章道:“出什麽事了?”
“做好事。”傅冕道。
宋玉章卷著書,道:“外頭怎麽那麽大的血腥味?”
“人死了,當然有血腥味。”
“什麽人?”
“土匪。”
宋玉章笑了笑。
“你笑什麽?”
“我笑他走了,這裡土匪倒是又多起來了。”
“他?”
“飲冰。”
“飲冰……叫得可真夠親熱。”
“他在戰場上,你不服氣,就上戰場把他殺了吧。”
“你以為我沒這本事?”
“……”
馬車漸行漸遠,拖拽屍體的青年卻愣愣地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不動,直到同鄉用力推了他一下。
“李小田,你發什麽愣呢?”
“沒事……”李小田如夢初醒,他抖了抖,鼻尖還充滿著濃濃的血腥味,剛才馬車門開的時候,他聽到了很細微的人聲,好像是宋玉章的聲音……
第174章
李小田在河邊擦洗臉上腥臭的血跡,更換血衣,他是唱戲的,對聲音尤其敏感,應當不會聽錯,宋玉章的聲音他這輩子也忘不了。
馬車裡的準是宋玉章。
自從回到家鄉後,海洲的繁華浮世,李小田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他不留戀也不懷念,獨獨還記著宋玉章。
涼水潑在臉上,李小田有些遲疑地看向車隊離開的方向。
方才那個黑面青年看著很陌生,口音也不像海洲人,又那般凶惡……李小田心有余悸,那青年的確是救了他們,只是有一瞬間,李小田覺得那青年其實想連他們一起殺了。宋玉章怎麽會和那樣的人在一塊呢?
“小田,換完了嗎?”
“誒,來了。”
李小田匆匆趕了回去,眾人都已修整完畢,準備繼續趕路,李小田緊了下身上的包袱,一步三回頭地向後看著,想自己要不要追上去同宋玉章打個招呼呢?
李小田毫不懷疑宋玉章也一定還記得他。
“怎麽了你,魂不守舍的?”
李小田回過神,“沒、沒什麽。”
唱戲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李小田回業陽後,將這段經歷守口如瓶地埋在肚子裡,連海洲這地方都沒同人提過。
李小田思量再三,想商隊的方向像是往海洲,預備到了東城落腳之後,再寫封信寄到銀行同宋玉章說一聲。
傅冕隊伍持續地趕路,白天走,晚上停,走得不快,他派出去探查的人也回來了,說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
傅冕略微定心,不是他多疑,他直覺好像暗處總有個對手在跟他較勁似的,讓他有些捉摸不清,覺得涼陰陰的很不舒服。
剩下的路途沿路都相安無事,商隊悄無聲息地進入了海洲。
傅冕的煙草之前就販入過海洲,他沒有親自來,那時也不知道宋玉章就在海洲,落腳的地方倒是有,是間不大不小的院子,圍牆很高,四周也很寂靜。
馬車進了院子,宋玉章下了車,四四方方的圍牆切割出一片逼仄的天空,宋玉章仰頭望天,輕閉了閉眼,陽光灑在面上溫暖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