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水才剛推進一點,被注射的人便發起了抖。
聶雪屏分神看了一眼,宋玉章半張臉埋在枕中,秀眉緊擰,睫毛與眼皮俱在顫抖,但未有醒來的跡象,聶雪屏微按了按他的後腰,“馬上就好了。”
然而宋玉章仍在發抖,連屁股上的肌肉都開始變得緊張。
聶雪屏只能手掌輕撫他的後腰,像平素裡安慰聶伯年一般柔聲道:“別怕,用了藥就好了,放松……”
千辛萬苦地注射完,宋玉章的屁股還是青了一塊,針眼處滲出一點血珠,聶雪屏取了棉花給他按住,目光落在宋玉章臉上,見他滿臉是汗,便拿了一旁傭人放下的毛巾給他擦了擦。
宋玉章燒得似乎是有些神志不清,乾澀的嘴唇略微蠕動著,不知是在念什麽,以聶雪屏的經驗,估計他此時應當是在呼喚父母。
聶雪屏挪開棉球,去客房的衛生間洗了手出來,替宋玉章拉好褲子,重又蓋上被子,叫了外頭的傭人進來,“好好照顧小宋先生。”
宋玉章這一覺睡得很沉,他常做夢,夢裡也總是涉險,不是在逃亡就是在同人周旋鬥智,總之是累得很,而這一覺卻是睡得尤其的沉,夢裡幾乎什麽都沒有,只有清風海浪,寧靜安詳,等睜開眼時看到面前陌生的臉孔時,他真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了。
傭人正在給他替換毛巾,此時便道:“五爺,您醒啦?”
宋玉章一言不發,隻覺得渾身酸疼無比,頭疼欲裂,嘴中又很乾渴,身上沒有一個地方舒服的,思緒也尚飄在半空中,不是不能想,是不願想,太累了,謀算了那麽久,他太累了,宋玉章重又閉上眼睛,不聞不問地再次昏睡過去。
洋大夫沒打成針,人還是被留下了,聶雪屏回到廳中得知了聶飲冰歸家的消息,“他人呢?”
“二爺去馬場找小少爺了。”
聶雪屏點了點頭,“派人去將兩人叫回來吧。”
聶茂應了一聲,方要轉身又被聶雪屏叫住,聶雪屏解了西服扣子坐下,接了傭人端過來的茶,“那是怎麽回事?”
聶茂不必他問全,自動地便竹筒倒豆子般道:“小少爺說他回家想吃吉順齋的點心,我便一早去了吉順齋,親自盯著師傅做完,帶點心回來的路上正巧碰見了五爺,五爺身邊沒人沒車的,我瞧他面色有異,便請他先上了車,我怕小少爺回來得早,就先回來了,哪知五爺在車上昏過去了,我就自作主張先將五爺抬了進來。”
“通知宋家了嗎?”
“通知了,只是宋家如今沒有正經主子在,傭人也沒剩幾個,說是昨夜分了家,宋家大爺二爺三爺連夜就搬走了,四爺現如今人又不知在哪。”
聶雪屏喝口茶後點了點頭,聶茂便趕緊出去,找了人吩咐道:“快去馬場,請二爺和小少爺一齊回來,”那人應了,馬上要走,又被聶茂攔住,“哎,險些又忘了,你去了同小少爺說一聲,宋五爺在咱們家呢,他回來得準快。”
第59章
“二叔!”
聶伯年瞧見聶飲冰後高興得險些放了韁繩,聶飲冰手持馬鞭遙遙一指,“握好韁繩。”
聶伯年小手忙抓緊了馬韁,雙腿夾了夾馬腹,溫順的小母馬便慢悠悠地停了下來,聶飲冰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奔來的騎師,“小心,這馬很烈。”
“欸,您放心。”
聶飲冰過去將馬背上的聶伯年抱下,聶伯年還挺喜歡這個總不著家的二叔,物以稀為貴嘛。
“二叔,你總算回來了。”
聶飲冰看他面色紅潤,額頭微微冒著汗,瞧著很康健的模樣,換了常人也許會誇讚兩句,然而聶飲冰張嘴便是:“最近還生病麽?”
聶伯年對這二叔的言行也絲毫不覺得不妥,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一周都未病過了。”
聶飲冰“哦”了一聲,拍了拍小侄子的背,“挺好。”
聶伯年道:“二叔你呢,最近同人打架了嗎?”
聶飲冰抱著聶伯年往陰涼處走,“打了。”
“二叔你受傷了嗎?”
“沒有。”
“那太好了!”
叔侄兩個在遮陽傘下坐下,初秋的天氣,太陽出來了仍是有些微熱,聶飲冰道:“你在這坐會兒,我去調教調教那畜牲。”
聶伯年“嗯”了一聲。
他原本好好地在騎馬,聶飲冰來了以後,他不僅沒有馬騎,還改成了在陽傘下罰坐。
不過聶伯年沒有同聶飲冰計較,因為知道二叔人不壞,就是性子有點怪。
聶伯年晃蕩著兩條腿,看著不遠處聶飲冰馴馬。
聶飲冰馴馬時很驚險,馬蹄飛揚,馬頭亂甩,聶伯年看著倒是毫不害怕,見聶飲冰整個人隨著馬向後高高仰起,便伸出手輕輕為他鼓掌。
聶飲冰則是專心致志地馴馬,完全將聶伯年給忘到了一邊,等騎師過來,說聶雪屏讓他回去時,他仍意猶未盡,說了句“知道了”,下馬將韁繩交給騎師,轉身獨自走出了十米後才想起什麽,又回身回到陽傘下將聶伯年抱起帶上。
“二叔,”聶伯年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小聲道,“你方才是不是把我忘了?”
“嗯。”聶飲冰毫不愧疚地承認。
聶伯年在心裡輕歎了口氣,隨即湊上去親了下聶飲冰的臉,認為年紀輕輕就健忘的二叔很需要一些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