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趙漸芳。
趙漸芳的手指又乾淨又修長,指甲是粉色的,修剪得很圓,指關節微微有些凸出,兩根手指中間夾著煙放到唇邊,另一手拿了火機,拇指按下去,“啪”的一聲,藍中帶橘的火焰一閃,煙點燃了,微厚的唇珠很享受般地深抿了一口,吐出煙霧,他問:“來一根?”
聶飲冰不抽煙,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說道:“好。”
趙漸芳抽了支煙遞給他,他沒接,“你給我點。”
趙漸芳愣了愣,隨即一笑,他笑起來很快活,像是全天下的高興事都叫他一個人佔去了,邊低頭邊道:“好好,大少爺,我來給你點。”
聶飲冰手指轉動,看向手裡的煙,覺得那煙頭飄散煙霧也像是有趙漸芳的輪廓,他這半年來一直這樣,找不到趙漸芳,又處處都是趙漸芳。
焚燒屍體比殺人要費時費力地多,衛兵們一直從深夜燒到凌晨兩三點鍾才燒得七七八八。
“二爺,完事了。”
聶飲冰掃了一眼焚燒過的地面,“打水來洗洗。”
衛兵有些傻眼,“這……這附近恐怕沒有水源。”
“那就去遠一點的地方打水。”
衛兵們知道同這上峰是多說無益的,只能認命地帶著一小隊人去找水源打水,路上他抱怨而不解地問,為什麽還要打水去洗。
跟他一起去的衛兵有經驗,“這話有人問過。”
“啊?還真有人敢問啊?”
那人學了聶飲冰那淡漠又無節奏的語調,慢悠悠道:“不弄乾淨,來年的草不好長。”
衛兵道:“來年的草同他有什麽關系?!”
“這你甭管,”那人道,“人家是長官,服從上級命令就是了。”
將這一片的匪徒清除,聶飲冰花了近兩個月的工夫,折損了十七名衛兵,後背上添了道新傷,所幸只是刀傷,砍得也不深,已經結了疤,就是有點癢,聶飲冰歪了歪頭,以緩解自己撓癢的衝動,他翻身上馬,單手將韁繩在手掌上絞了幾圈,毫無感情地環視了這片徹夜流血焚燒的土地,他扭過臉,乾脆痛快地將這裡拋諸腦後。
“回城。”
“是!”
衛兵們跟著聶飲冰連夜回城,聶飲冰騎的是土匪那又得的新馬,那馬受過傷,跑起來卻是不要命,聶飲冰很快就脫離了大部隊,獨自疾馳在夜色之中。
衛兵們有一半是他的老部下,對他這樣的行為毫不在意,上峰是個孤僻寡言,一開口就語出驚人的怪人,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
聶飲冰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跑了兩天兩夜,終於接近了海洲,路上倒是沒耽擱,連個零散過路打劫的都沒有,大約是知道匪幫已滅,那些人也就不敢渾水摸魚地再造次。
進到海洲,又是深夜。
聶飲冰回來的突然,叫門之後,出來接人的是管家聶茂,他披了件單衣,手上舉了支蠟燭,又驚喜又心疼道:“二爺,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聶飲冰跳下馬,“大哥呢?”
“都這個時候了,大爺早歇下了。”
聶茂指揮了仆人去給聶飲冰牽馬,“二爺,快進去吧,身上怎麽那麽重的血腥味……”
聶飲冰回了院子,在院門口便將身上的衣服剝了下來,聶茂在一旁給他接住,聶飲冰道:“不要了,拿去燒了。”
“誒,好。”
衣服的確是不能要了,血汙髒汙一片,摸上去都硬殼了,聶茂心疼道:“二爺受傷了?”
“小傷。”
聶飲冰已將襯衣也脫了扔到聶茂懷裡。
他真是快癢死了。
雙肩向後活動了一下,背上的肌肉帶動著傷疤一起蠕動,聶飲冰歪了歪頭,“打點冷水過來。”
聶飲冰站在院子裡衝涼水澡。
快十二月了,海洲秋天已是苟延殘喘,夜裡很有些冬天的威力,聶茂手上提著毛巾在一旁替聶飲冰害冷。
聶飲冰倒是不冷,他一路跑馬回城,正是渾身燥熱的時候,身上一熱,傷疤就跟著發燙發癢,很難受,冷水衝下去才覺得舒暢。
衝了兩桶冷水後,聶飲冰甩了甩頭,將發尖沾上的水珠給甩掉一些,聶茂趕緊拿毛巾上來,將他冒著白煙的赤裸上身給裹上,聶飲冰手搭了毛巾,看了一眼院牆。
他的院子跟聶雪屏的院子僅僅一牆之隔,隱隱能看到透出的光,聶飲冰用毛巾擦了下後腦杓的短發,道:“大哥的院子,燈好像還亮著。”
屋內燈火通明,從吊燈到牆上的壁燈一色都亮著,宋玉章在光明的世界中宛若一條光滑而美麗的銀魚。
他身上只有兩種顏色,粉與白,一眼望去,是溫暖的玉,柔軟的緞,皮膚泛著光澤,肌肉的線條若精心雕琢而成,又有渾然天成的自然之美。
宋玉章仰著面,臉上神情是沉溺於快樂的純粹,他微眯著眼,朦朧地看著聶雪屏英俊而帶著薄汗的臉。
聶雪屏俯下身來親他,他便隨著他的俯動深深地呼吸著。
手臂絞了聶雪屏的脖子,兩人無論上下都是貼得緊緊的,這樣和緩而舒服了一陣後,便又是疾風驟雨,一陣緩一陣急,直叫宋玉章頭昏欲飄。
聶雪屏親了宋玉章汗津津的臉孔,宋玉章側臉單靠在他的臂膀上,嘴角帶著一點余韻的笑容,人翻過去,又趴在了聶雪屏身上。
兩人都出了汗,這樣黏糊糊地靠在了一塊兒,亦是一種很親密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