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東下定決心改換門庭,在飯桌上便大說大笑,後來見聶雪屏與宋玉章都很斯文,逐漸也就收起了自己的嗓門,像隻大狸貓一樣粗著嗓子喵喵叫地說話。
一頓好飯,幾顆定心丸,該定下的全定下了,廖天東心滿意足,宋玉章也心滿意足,聶雪屏還是如往常一般笑容溫和,大抵也是很滿足的。
廖天東離去後,宋玉章派人把小鳳仙也送回小白樓,同時多謝他肯賞臉。
小鳳仙抿著嘴笑,“五爺,那你肯不肯賞臉?”
宋玉章道:“明天我來捧你的場。”
小鳳仙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帶著笑晃蕩,“不要明天,”他已卸了妝,面上白白淨淨的,是個很清秀好看的青年,一仰臉,笑嘻嘻道,“五爺你今天就捧捧我的場,親我一下吧。”
宋玉章有些吃驚,因為看小鳳仙雖然清秀可愛,身上卻沒有兔子的氣息,他聽說小鳳仙喜歡女人。
雖然心裡詫異,但宋玉章一不覺得自己的嘴唇值錢,二也認為小鳳仙容貌不錯,很值得親一口,於是他很從容地蜻蜓點水地在小鳳仙乾淨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小鳳仙樂死了,連蹦帶跳地說:“我今夜不洗臉了。”
宋玉章失笑。
小鳳仙笑道:“園子裡的人都說當初小玉仙紅的時候,五爺您愛他愛得緊,如今我也算是叫五爺您愛過了,再不輸給他什麽了!”
宋玉章萬沒想到小鳳仙是出於這個緣由,看他掐尖要強的也挺可愛,擺手道:“明天我還來捧你的場。”
聶雪屏在六角亭內,隔著玻璃窗戶,看著宋玉章走回來,宋玉章邊走邊說,邊說邊笑,“這小鳳仙真是有點意思。”
聶雪屏笑而不語,今天席內他喝了不少酒,笑容也變得慵懶了些。
宋玉章立到他面前,先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他的臉孔,覺著他臉上只有暖融融的溫和,而沒有絲毫動怒的色彩,心裡就越發喜歡了——年紀大還是有年紀大的好處,懂事!
換了孟庭靜,此刻必是要喊打喊殺了。
宋玉章沒有喝醉,他是海量,輕易很難喝醉,不過微醺而已,在這股微醺中他低下頭捧了聶雪屏的臉,很活潑快樂地對他親了又親。
聶雪屏像個很普通的絲毫沒有脾氣的中年紳士,說中年實際是有些過分了,他才三十二歲,臉上一點皺紋都找不到,面容英俊端正,只是通身的氣派將他顯得有些“老”了。
宋玉章捧著他的臉,低聲道:“今晚別回去了。”
聶雪屏眼睛半開半閉,他輕拍了一下宋玉章的背,“先醒醒酒吧。”
大師傅醒酒茶倒做得快,外頭涼風習習,宋玉章一晚上喝酒吃肉,又忙忙碌碌地交際,此時悠閑下來,喝著一碗熱乎乎的醒酒茶,吹著帶有草木香氣的風,滿眼望去花團錦簇,心中便不覺有些悵然。
人生在世,真是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是高是低,他也沒想到自己漂泊了這幾年,晃晃蕩蕩的,也有定下來的時候,手上也確實地抓住了一些東西。
一間半死不活的銀行。
幾個難說好壞的兄弟。
哈哈,他竟然還會有兄弟。
宋玉章喝了口醒酒茶,搖頭晃腦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容,目光從睫毛與眼睛的夾縫中射出,看向一旁靜默安然的聶雪屏。
還有個大了他十二歲的情人。
聶雪屏要是再大上個四五歲,就可以做他的爹了。
宋玉章伸手握住聶雪屏的手,“今晚不要走了。”
他純粹是一個宣布的語氣,在聶雪屏聽來,未免有些霸道,只是這霸道對聶雪屏而言也具有一定孩子氣的色彩,所以他隻笑了笑,“好。”
聶家隨從兵荒馬亂的,完全沒料到聶雪屏會外宿,將這座小公館恨不得地板都撬起來檢查一遍後,才終於放心地退了出去。
宋玉章看這架勢,不由覺著好笑,不過馬上就收斂了笑容,料想聶雪屏恐怕也是吃過什麽暗虧才如此,不該嘲笑。
小公館床榻乾淨,昨天還曬過,散發著陽光的好味道。
宋玉章撫摸了那蓬松的被子,竟很罕見地感到了難為情。
實際來說,他已經很久沒做這事了。
說來也奇怪,他這麽一個風流人物卻時常要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禁欲,實在是造化弄人,天妒藍顏。
一個傅冕,一個孟庭靜,兩人雖各不相同,但卻著實是讓他素了很長時間。
可見年輕雖有年輕的好處,但毫無疑問也有很大的壞處。
這樣看來,聶雪屏的成熟穩重就很難能可貴了。
宋玉章反躬自省,認為自己從前還是眼界太狹窄,這也並不能怪他,經歷少,自然眼界就不開闊,現在他放開了許多,決定好好地試一試。
宋玉章習慣性地上去親了聶雪屏。
兩人口中都是甘冽的茶香,還有一絲絲酒味,親起來自然感覺很好,宋玉章拉著聶雪屏的手往床邊走,腳步轉換之間如同跳舞,他原想自然地倒在床上,然而聶雪屏的腳步在床邊就止住不動了。
宋玉章面色已有了春情,聶雪屏的臉上淡笑著,眼睛裡光彩柔和,宋玉章直接道:“你不願意?”
聶雪屏沒說話,宋玉章又恍然大悟,“你沒睡過男人。”
聶雪屏單手搭了他的腰,依舊是靜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