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瑒回憶了一下:“還真沒有。”
“可能是我把恐懼情感關系表現得太明顯了,追過我的人基本都堅持不了多久。”
褚如栩終於恢復了平常的輕松樣子,撞了撞言瑒的肩膀,裝出一副吃醋的模樣嘟囔道:“那你跟柏鷺在一起,是因為他追得最久?”
言瑒微微一怔,片刻後,認真地搖了搖頭,但他卻並不打算把具體的經過告訴褚如栩。
倒不是覺得不光彩,而是怕對方剛平複好的心情又會因替自己不甘而變糟糕。
“嗯……”言瑒想了想,用委婉地說法解釋道,“我喜歡上了一種錯覺。”
“我在網上看,有很多人都說,喜歡這種情緒本身就是體內各種激素引導出的錯覺。”褚如栩聳了聳肩,“你喜歡我也是。”
“不一樣。”言瑒堅定地反駁道,“如果非要這麽說,你表露出的一切特質,讓我自由地被激素推動而產生了喜歡,這算是真實的錯覺。”
“但對於柏鷺,我喜歡的則是我靠不斷說服自己,而製造出的虛假的錯覺。”
“不一樣的。”言瑒笑著扯了扯褚如栩外套的拉鎖,語氣輕盈卻又鄭重,“如栩。”
“你不一樣的。”
……
兩人在外面邊壓馬路邊聊天,等天幕徹底暗下來,又去夜市湊了趟熱鬧,沒怎麽逛過這種地方的褚少爺玩得很開心,「財大氣粗」地買下來一堆質量不佳、還沒什麽用的小破爛,但反正言瑒也願意慣著,就很難產生什麽矛盾。
等他們終於舍得回家的時候已經臨近半夜了,可遠光燈往門口輕輕那麽一掃,卻發現自家的院牆外,正站著一個神情嚴肅的人。
言瑒讓褚如栩獨自去停車,自己則是匆忙下去詢問對方的意圖。
那個人在仔細核對了言瑒的長相後,面無表情地跟他握了握手,將一個檔案袋塞給了他之後,便直接離開了。
連多余的寒暄都沒有,隻留下了一句「言先生,這是趙老爺子調閱給您的資料,請妥善保管」。
言瑒這才想起來,當天去褚如栩外公家,臨走前對方的確說過,要送些當年警方沒告知過他的案件細節。
不過後來台風耽誤了進度,外公這兩天光顧著往群裡發布朗尼接飛盤的視頻了,也沒想起要和他重新約個時間。
沒想到今天送來了。
言瑒心裡犯著嘀咕,邊拆著文件上的密封條,邊往屋裡走。
可他剛進家門,還沒等找個地方坐下仔細研究,紙張上最前面幾個關鍵詞,就已經足夠吸引言瑒全部的注意了。
【言子悠,女,35歲】
【肺癌IV期】
【初診時已發生骨轉移及遠處淋巴結轉移,可采用姑息治療,或建議患者轉院。】
【無手術機會,治愈幾率極低。】
作者有話說:
來啦來啦-3-
這裡是三更,不好意思晚了點,祝大家國慶快樂——
第73章
言瑒呆站在原地, 指尖顫抖地捏著那幾張紙。
在瞬間的空白後,他的大腦又開始了停不下來的思考,無數記憶傾瀉般地湧向他。
碎片化的, 段落式的, 幻燈片般卡頓的, 人臉已經模糊不清了的……
這就說得通了。
言瑒心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這就說得通,為什麽言子悠要買提前下一塊漂亮的合葬墓, 為什麽她那半年裡總會說一些像是要告別的話,為什麽她明明說舍不得言瑒,離家出走時卻是在深夜偷偷離開,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原來那病態的慘白皮膚不是夢境的細節填充, 深夜的咳嗽聲不是因為一場又一場的重感冒, 言子悠抱不動他,不是因為他成長的速度太快了。
媽媽只是生病了, 很嚴重的病。
“我們暢暢還要好好長大。”
“還要自由的生活,在未來與無數愛你的人遇見。”
“媽媽不用你陪, 你也不要想媽媽……”
恍惚間,言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十二歲的小小軀殼裡,言子悠用又大又暖和的披肩將兩人裹住, 言瑒在媽媽的懷抱裡, 站在那片已經消失了的花園中央,哼著不成調子的歌謠,看著遠處閃著光點的海。
熾熱的晚霞燒紅了整片天空。
“我會變成晚霞。”言子悠親了親言瑒的發頂輕快地笑著, 她語氣實在太溫柔也太平常了, 以至於言瑒隻覺得風有些涼, 沒聽出其他任何深意:
“這樣每次你見到我, 都說明第二天會有好天氣。”
“暢暢, 你喜歡陽光從天井灑下來。”
“對不對?”
……
被言瑒塵封著、不願意回想分毫的過去一幀幀跳了出來,不留情面地與那些虛無混亂的夢魘融合、絞纏在一起,最後又重新依照時間順序排列清晰。
言瑒不自覺流下了眼淚。
沒有抽噎,沒有藝術作品裡的嚎啕,只是沉默站在那裡,安靜地流著淚。
糾纏在一起的無數心結裡,某處打著死扣的地方似乎松動了。
雖然它依然在那裡,但「一次失敗了的告別」,總比「一場醞釀過的拋棄」更容易讓人接受些。
“哥哥,那個人走了麽?他是誰啊,哥——”褚如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但卻又戛然而止。
顯然,他敏感地發現了言瑒情緒上的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