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絕不是遲凜偏心或是自帶濾鏡,夏宸衍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一點點能挑刺的機會。
工作狀態永遠飽滿在線,業務能力過硬,在他聽來對方老板嘴裡呱唧呱唧往外蹦的是咒語一樣的天書,夏宸衍還是面不改色保持鎮定,靠近在他耳邊同傳翻譯,嗓音清透速度穩健,很多技術上的專業名詞也翻譯到位。
音線乾淨,苦茶氣息從耳後傳到鼻間,遲凜頭一回發現,頑強的自製力原來是件如此重要的技能。
談判已經開始十天,雙方對合作的內容已經草擬出一份大致合約,接下來就是落實細節。
B國老板大手一揮,不著急,我們先休息兩天。
這對嚴重討厭拖延症的遲凜來說,比談判不順更加痛苦。
“就當是給大家騰出兩天時間整理下一步談判需要的資料,再放他們輕松一下。”
老婆發了話,遲總還是同意了。
齊珉帶著同事含淚歡呼撤退,心底已經給老板娘供起牌位上起香,上面寫著“宇宙無敵大好人專克遲總工作狂。”
會議室裡空蕩蕩,留下老板與準老板娘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衍……衍衍,”夏宸衍沒說不可以這麽叫,遲凜也假裝不知道,一直這樣順口叫了十天:“附近有家餐廳很好吃,我們一起去?”
“好。”
看著對面捧著本菜譜像參加考試,認真點菜和服務生說不要放洋蔥多放點辣醬的男人,夏宸衍沒有發現自己嘴角的一抿笑意。
他探查到遲凜冰山面孔下掩藏的真實,這個男人沒有看上去的冷漠無情,反而十分紳士體貼。
無論是替自己開的車門,還是午休時搭在身上的大衣,或是一起吃飯每次都囑咐廚師別做自己忌口過敏的食物與被記住的喜好,哪方面來說,這朋友做的,實在是無可挑剔。
工作中的遲凜在夏宸衍心裡更有魅力,他是個無可挑剔,嚴厲卻不苛責的領導。
齊抿聽見哭暈在街上。
這段時間見過太多遲凜與對方老板的談判現場,這是個心有城府,善於與人周旋盤算的冷酷戰士。並且遲凜的團隊忠誠度和效率性都很優秀,團隊合作緊密,有條不紊。他見過其中一個做研發的天才,恃才傲物,隻對遲凜言聽計從。
這家墨西哥風味餐廳味道很好,就是這辣椒像不要錢的放,夏宸衍不小心被牛排上的辣汁嗆到,止不住地咳嗽滿臉通紅。遲凜急了,端起杯子送到他嘴邊喂水,邊拍後背邊給人順氣:“慢一點衍衍,喝點水漱漱口。”
“咳,咳咳……咳咳,我,我沒事。”這口氣終於順過來,眼角嗆出淚珠,遲凜只看了一眼,立馬轉頭回位子。
端過夏宸衍的盤子刀叉動手:“我來切,你先吃點沙拉緩一緩。”
“咳……不,不用……”
“你切太大了,”遲凜一小塊一小塊把牛排分好:“才會嗆到,聽話,我來動手。”
水果沙拉朝對面推得更近了,遲凜專心致志低頭切肉,沒看見夏宸衍的眼神。
這次不是一牆之隔的遠,還剩下一張小圓桌的距離。
出餐廳時已經晚霞夕照,紅日西沉,粼粼湖面碎暈殘陽,馬路上各色人種來來往往,嘴裡說著不同國家的話,這是B國的老城區,道路不寬但車輛很多,交通有些擁擠,遲凜走在靠外側的路默默把夏宸衍往裡面擠。
是他提議散散步再回去的,揣在褲兜裡的手一緊張還是容易出汗,但夏宸衍很給面子,一口答應。
這條街的商鋪全是花店,晚風卷挾而過,空氣裡每一粒分子都散發著濃鬱的花香。
誰都沒有說話,一路越走越遠,越走越近。
一個不開口是因為不善言辭怕破壞氣氛,另一個是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長街有風,心上有你。
兩人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亂糟糟的交通和一片狼藉的現場昭示著兩車相撞的慘烈,擋住了去路。
白色的西雅特超速,追尾酒紅的福特,後車的擋風玻璃被撞碎,空蕩蕩一個大窟窿露著風,四周一地全是飛濺的玻璃碎片。兩個五官高挺藍眼睛的大胡子隔著兩輛車爭得面紅耳赤,遲凜沒聽懂他們呱唧呱唧說的是啥,但根據表情判斷,大概是罵人的話。
遲凜握住夏宸衍手腕拉他往右:“我們繞一繞,前面不安全。”
“好。”
目測噸位在80公斤身高一米八幾的福特車主被西雅特的主人罵得毫無還口機會,衝冠眥裂,隨手抓起身旁的東西直直往對面摔去。這回嘴裡的單詞遲凜聽懂了,他說的是“fuck”。
然而這兄弟準頭不怎樣,丟歪了的鐵鉗朝夏宸衍站的位置衝來。
夏宸衍其實已經看見一個鐵家夥朝自己飛來,正準備躲開,一個身影卻擋在跟前,比他動作更快。
砰!
鐵鉗頭重重摔在後背,男人一聲悶哼,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
“遲凜!”夏宸衍聲音都變了調,伸出手不敢碰他:“你有沒有事!”
“沒事,別怕,”其實整個後背已經痛到發麻:“有傷到嗎?”
“沒有,”懷裡的人手忙腳亂,想查看他的傷勢卻不敢亂動:“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緩一緩,”遲凜趴在夏宸衍肩頭:“你沒事就好。”
失手闖禍的大胡子跑過來連連道歉,嘴裡機關槍一樣說著sorry,夏宸衍一手扶著遲凜,兩道劍眉擰成一股繩,指責大胡子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