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尋猛地伸出手,抓住椅背。
“抱歉。”
柏沉故說著,看向窗外從分岔口匯入的車輛,變更了車道。
車內陷入長久的沉默,悶窒的空氣滯留在狹小的空間裡,壓抑著被迫中止的話頭。
時尋局促地坐在車座位上,和時間攀比誰更能熬。
終於,車輛停在了茂盛的樹蔭下。
柏沉故微微偏身,陽光斑駁地散在他臉上,柔化著他的嗓音:“你需要換衣服嗎?”
時尋完全沒聽懂對方的意思,茫然地“啊”了一聲。
“結婚證上需要一張雙人證件照,你旁邊的盒子裡有套衣服,你可以選擇換上,或者現在直接去。”
時尋默默地倒吸一口氣。
結婚是超出他計劃之外的事,更何況是和柏沉故結婚。
他雖然跟了過來,但始終沒想好這件事該怎麽處理。
他心緒不寧地抓了抓頭髮:“是不是太草率了……真的不需要再考慮考慮嗎?”
柏沉故面不改色地解開安全帶,徹底側過身來:“婚約之前,我們雙方父母就做過詳談,今天是婚約的第一百天,該考慮的早該慎重思索過了,我認為這並不草率。”
時尋尷尬地扯動嘴角,小聲地嘟噥著:“你是考慮了一百天,我可是昨天才知道。”
驀地,一個衍生的念頭瞬間打破了他的委屈。
這樣說來的話,柏沉故不就是從始至終都知道結婚對象是他,卻從來都沒向家裡提出過退婚?
意識到這件事,婚約的事頃刻間化作一團蜜糖,濃稠地從時尋的心口澆下。
甜蜜的溫存屏退了其余雜念,張狂地鎖住時尋的思緒。
他的嘴角像是中了病毒,不受程序控制地緩緩揚起。
“當然。”柏沉故提出了另一種可能,“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馬上送你回去。”
時尋立刻起身:“我願意啊。”
扎緊的安全帶束縛著他,緩衝著他誇張的動作幅度。
秋風悠然掃過,晃動著車旁樹乾上的枝葉。
波動的光線輕掃過柏沉故的長睫,灑下的暖色鍍在他灰蒙的眼底,化開表面的漠然,露出星點潛藏至深的柔和。
柏沉故輕垂眼眸,單手扣開車門:“車窗有防窺膜,我在門口等你。”
車門關合。
時尋向後微仰,羞恥於自己的口無遮攔。可在柏沉故面前,他就是很難控制自己啊。
他無奈地撇撇嘴,伸手夠向車座上的盒子。
那是一套精致的西裝,十分適合今天的場合。
時尋取出衣服,動作頗快地穿上。
出乎意料的是,這套西裝的剪裁正合適,說是量身定製的也不為過。
整理好衣物後,時尋連續做了幾個完整的深呼吸。
不慌,不就是結婚嗎?
一點也不用慌。
時尋踩著險些順拐的步子,走到柏沉故面前。
“走吧。”
時尋瞟了眼門口燙金的民政局的牌子,長咽了一口口水,跟上了柏沉故的步伐。
兩人走進電梯,柏沉故直接按下了三層的按鈕。
時尋定睛一瞧,才在三層按鈕的旁邊看見了“婚姻登記處”的字樣提示。
電梯到達後,時尋跟著柏沉故走了好遠還沒到地方,這才出聲問道:“我們現在要幹什麽?”
“拍照。”柏沉故言簡意賅道,“在三層的西北角。”
時尋點點頭,隨口感慨道:“我感覺你對這兒很熟,就像提前來踩過點一樣。”
柏沉故側過臉,否認道:“沒有。”
走了幾步,他又補充式重複道:“沒有來過,是門口有帶標識的地圖。”
時尋蹙眉。
地圖?上來的這一路上有這種東西?他怎麽沒看見?
“到了。”
柏沉故的聲音將他從出神中拉回。
眼前的是一個半封閉小屋,內裡粉紅的裝飾處處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裡面的空間不算太小,一張長條沙發對面放著一個巨大的顯示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框住人的半身。
兩人走進去,並肩坐在沙發上。
屏幕識別到人影,圈起一道兩人並肩相靠的虛線。
“請靠近一點。”
拍照的機器提示道。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之間兩拳寬的距離,視線交錯著向彼此靠近。
機器重新識別,卻再度識別失敗。
“請靠近一點。”
兩人再次靠近,手臂被迫貼近。
西裝外套互相摩擦,傳出的細響鑽進時尋耳中,在他後背上驚起一片戰栗。
雖然有過一夜溫存,但那晚他喝了酒,又衝動上頭,再度接近,還是逃不過多年未見的生澀。
“請靠近一點。”
聽著機器裡一成不變的提示,時尋窘迫一笑:“這鬼東西肯定壞了,我去問問。”
他剛起身,柏沉故就拉住他的手。
柏沉故的手掌微涼,攥著他的地方卻格外灼熱。
時尋循著力道坐下,徹底貼在了柏沉故身上。
氣氛微妙。
機器終於有了反應:“正在拍照,請直視前方。”
心臟不安分地撞擊著胸腔,時尋周身緊繃,生怕心跳聲太響吵到柏沉故。
“拍照已完成,請到4號辦事口辦理結婚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