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對此吃驚並嘖嘖稱奇好半天,但見了祁念那天如驚弓鳥般面色凝重,也就一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不做值日,我走了。”祁念一隻手握著他的書包肩帶,刷地站起來,幽幽看他一眼便走了。
顧颯明因為討論負責數學聯賽的事被超哥叫走還沒回來,祁念被徐礫說得心一橫,想到以往顧颯明也沒等過他,他打算也去車裡等或者不論如何先出了教室再說。
“拜拜!記得寫數學,明天早上借我!”徐礫捏著那封信也站起來,瞅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咯咯笑道。
顧颯明以前也經常和施澤他們一塊兒打籃球,似乎因為祁念的到來才放棄了這項活動。但徐礫只是猜的,對此並不是那麽清楚。
以前的他沒時間更沒興趣關注哪些人在樓下成天因為一顆球的歸屬跳躍歡呼或坐地罵人。甚至直到現在,徐礫這麽多天看過這麽多場平平無奇的“球賽”,除了某個格外興奮、頭髮蓬蓬飛揚的人,其余誰都沒記住。
他背上書包,把那封舉報信暫時擱在手邊的桌上,然後形成習慣地從窗口往樓下看去。
徐礫在施澤追上來解釋的那個雨後的下午就原諒了他。
可是人就會厭倦,徐礫厭倦得比誰都快,他看施澤打籃球看得心情焦躁,仿佛站在太陽余輝下被烘烤的人是他。風再混著空氣裡的塵土迎面刮來,他豎立的汗毛陣陣發癢,就像成千上萬隻螞蟻爬過他的皮膚,爬進了他那道剛愈合的傷口裡。站在窗口一動不動的徐礫忽然理解了母親的固執。如同寫下的上窮碧落下黃泉般不敗的決心在她心裡已然扎根。雖然那決心根本不敵這殘酷的世界、不敵她過分軟弱錯亂的精神與日漸衰老的容顏。
遙遠在美國的未婚夫,徐礫的親生父親,早就跑到了她的世界之外,和死了沒什麽兩樣。
但徐礫沒有母親那樣好的耐心,不想等黃花菜都涼了的時候再去悔恨。
他也想直接站到那真正陽光暴曬的底下去,讓熱烈的風撫過臉頰,而不是用渴望的目光一遍遍來到這個狹窄被割斷畫面的窗口,一遍遍尋找他渴望的身影。
徐礫走神地盯著近處綠油油的樹冠,很快轉身離開了教室,推著車經過主教學樓將信放進了教務處設立的信箱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運動會在預料中如期而至,學校像是早早查詢了天氣,每天都是晴空萬裡。
這場運動會還沒開始,最浩浩蕩蕩的一件大工程就是除高三以外的年級全體學生都搬著椅子往樓下去,按班級劃分區域的整整齊齊圍滿了整個操場周圍。
理科1班分到的是靠近一樓走道和廁所的位置,剛好貼著教學樓側面那堵窄牆,又沒有樹蔭庇佑。大家嫌坐椅子上太熱,日頭太大,曬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有的拿胳膊擋在眼前,有的架了把太陽傘在頭頂,還有的便一窩蜂躲到了後面的走廊上,墊幾張報紙席地而坐。他們去校門口隔著鐵門找胖哥老板買回撲克和零食,一夥人熱熱鬧鬧玩起來。
徐礫從小賣部買了兩袋雪碧冰塊,走回來扔了一袋給祁念。他們坐在最後一排靠石磚牆的椅子上,石磚牆凹凸不平硌著腦袋,但傳來微弱的冰涼觸感。
“熱不熱?”徐礫眯著眼睛問道。
祁念捧著那袋雪碧冰說謝謝,然後點了點頭。
“五毛一袋,這就叫便宜有好貨。”徐礫含著冰塊說話含糊不清,他仰著頭在看操場上的體育賽事進行到哪兒了。
操場警戒線內帶著出入證站著的人也藍白相間密密麻麻一片,只看得清那邊一角跳高的杆子已經高高支起。
“看個屁,坐在這裡什麽都看不見,”徐礫說道,“小漂亮,去不去藝術摟的教室?”
祁念一時間沒搭話。
“嘖,等會有你想看的項目我們就回來,我剛跑去偷偷看過了,離我們班上場還有好久呢!”
祁念終於猶豫地點了點頭。
此時他們班上報了運動會項目的那一堆人正在那邊走廊裡嚷嚷叫叫,平常逮著就罵人的張超這回看見也隻笑笑,反正整個操場都沸騰不已,廣播台的播報一條接著一條。
施澤背上貼了號碼,也正邊和顧颯明王青崧他們幾個在玩大富翁,邊策劃討論周末出去哪裡玩。
“喂,你們誰再說不去我就翻臉了信不信,這輩子沒得兄弟做了!”施澤說著,狠狠把篩子往中間一擲,差點讓篩子彈起飛出去。
“這周你們去吧,”顧颯明撿起篩子,笑道,“周末我們要去參加數學聯賽。”
施澤猛地提了口氣,像是想說髒話的樣子卻哽在喉嚨口,他籲出氣來,點點王青崧的肩膀問道:“你說我們中到底誰最掃興,反正一定不是我。”
“何況你跟誰我們我們的,沒人跟你一起去參加那什麽破數學聯賽,是我們不配!”
顧颯明說:“下個星期好吧,下個星期。”
“那就下個星期?定了!地方我找!”施澤興致勃勃道。
藝術樓的出入口離這兒不遠,徐礫不好帶著祁念走得太光明正大,他等著張超離開,靠住石磚牆又坐了好一會兒。
他看著張超那沉重寬大的身軀邁著敦實的步子走遠了,才拍拍祁念,兩人一起溜了號。
“周末你跟顧颯明一起去參加數學聯賽啦?”徐礫從灌木叢扯下一根狗尾巴,走在凸起的石頭路邊晃悠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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