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綁架的生死關頭,謝生都沒有如此恐懼。
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這些年經歷過的那些痛苦,都將被加諸在謝聽身上,他的心都要碎了。
“我用盡所有幸運,我遇到了你。”
謝生捂著胸口,聲音都在顫抖,“我把謝聽的幸運也用盡了,所以他病了,他不會遇到那個人,他永遠都要生活在深淵一樣的黑暗裡了——”
“別胡說。”
沈鯨落一把抱住謝生,“醫生還沒有確診,謝聽他不會的……”
當人陷在情緒中時,是聽不見外面的聲音的。
謝生推開沈鯨落,將頭埋在臂彎裡,像隻孤獨而絕望的小獸。
沈鯨落沒有再試圖接近他。
不知過了多久,謝生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點。
他牽掛著病房裡的謝聽,正想起身,就聽一個聲音道:“謝生。”
是沈鯨落。
謝生心裡一動,他還在這裡。
謝生抬起頭,眼睛因突然的光線而微微眯起。
當他適應之後,謝生也看清了面前的人。
準確地說,是單膝跪地舉著戒指盒的人。
“你……”
謝生有些無措,他看著天鵝絨戒指盒中,那枚鑲嵌著鑽石的男士戒指。
“你怎麽……你跪了多久?”
“22分鍾。”沈鯨落看了眼腕表,“途中有五個病人三個護士兩個醫生路過此處,有人試圖拍照,被我用眼神嚇跑了。”
謝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被沈鯨落溫柔製止。
“其實這個戒指,在你生日那天我就準備好了,但我沒有信心,連把它拿出來的勇氣都沒有。”
“可能今天,我也不該把它拿出來。”
“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好時機,甚至可以說糟糕,你無心理會我也好,罵我趁人之危也罷,但就在剛才,我明白,你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謝生,之前你問過我,是什麽時候開始覬覦你的,我現在告訴你,是我變成獸形,你陪我在校醫室共度的那個午後。”
“我看到了你脖頸後的傷痕。”
“當我聞到你的信息素想吻你,或許是欲望使然,但當我看到你的傷痕仍想吻你,我就知道,我愛你。”
“我愛你,謝生。”
沈鯨落笑著,淚盈於睫,“我拿著戒指守在這,就是想告訴你,不管你何時抬頭看,我一直在這裡。”
“生命裡或許不只有歡欣甜蜜,也有荊棘和泥濘,但不管未來通向何方,我隻想與你共度。”
“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剛止住的眼淚又掉得稀裡嘩啦,謝生別開臉,難道他的余生都要被這隻虎的肉麻情話包圍了嗎。
一般人都無法忍受吧。
所以他的答案是——
“我願意。”
相愛的戀人們在垃圾桶旁擁抱,眼淚和消毒水的味道中,他們許下一生的諾言。
這一刻,謝生忽然不怕了。
沈鯨落說得對,就算前方有荊棘和泥濘,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麽可怕的。
他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哎呦,原來你在這啊!”
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氣喘籲籲,手裡拿著剛出來的化驗單,想上前又有些遲疑,“我來得好像不是時候啊……”
謝生一把推開未婚夫,踉蹌著站起,“方醫生!我弟弟他——”
方醫生是信息素疾病方面的專家,也是謝生這些年來的主治醫生。
“放心放心,哎,我就怕你著急才趕過來的。”
方醫生把化驗單遞給謝生,“你看,不是交互感知缺陷,也不是任何信息素疾病,只是症狀類似而已,我們小夥子健康得很呢!”
謝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著化驗單上的“正常”兩個字,久久回不過神。
直到沈鯨落把他打橫抱起,還原地轉了三圈。
謝生捂著嘴,哽咽著,“那,那他突然高燒……”
方醫生道:“這個嘛,應該是分化熱。”
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分化?他才十二歲啊。”
“是早了點,不過只要身體指標正常,就沒什麽大礙。”
方醫生摸著下巴,“這個和情感波動也有關系,我們小夥子最近,是不是沉浸愛河啦?”
謝生:“啊?”
沈鯨落:“就是早戀。”
謝生:“……”
好啊。
很好,謝聽。
什麽戀愛啊,那麽甜蜜,都讓你迫切到提前分化了。
“謝謝方醫生。”
謝生抹了把臉,冷血無情的殺手老哥再現江湖,“今天我非把他屁股打開花不可。”
謝生風一樣往前衝了幾步,突然停住,轉過身,伸出手。
“未婚夫,走,一起打弟弟。”
沈鯨落笑著迎上去。
小老虎在迷宮裡徘徊了許久,直到它的心也快要被永夜吞噬。
有一天,沉睡中的小老虎忽然聽到一陣歌聲,那歌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似乎近在咫尺。
小老虎抖抖毛,不自覺跟著那歌聲一路向前。
直到走出迷宮,小老虎才發現,外面沒有獵人的槍口,也沒有森林和陷阱。
迷宮的外面,是一片海。
而那歌聲的源頭,是一隻小海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