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網友們在網絡上指責喻冉的聲勢十分浩大,喻家人不得已隻好公布了事情的真相,眾人們這才得知喻冉竟然還有這麽一段悲慘的遭遇,又立即把槍口對準了高梓,罵她是瘋女人,說她喪心病狂,不得好死。他們把所有惡毒的話都用在了這個女人的身上,極盡刻薄地詛咒謾罵甚至是侮辱。
沈染軒那時候雖然年歲尚淺,但對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十分清楚,也曾親眼目睹過網友們各種狠決而惡毒的謾罵。但是高梓的罪行罄竹難書,他只是冷漠地看著,心裡沒有半點波動。
可是剛才,顧嶼卻告訴他,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親。沈染軒覺得他一向理智的大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麽不冷靜。他想起了喻冉當年的遭遇,幾乎不敢想象顧嶼是不是也如同他一樣遭受過那個女人的虐待。
他虛虛捏了捏拳頭,手心一片粘膩濕冷。
“你有沒有……”沈染軒一開口聲音卻沙啞的厲害,有些膽怯地不敢問下去,“那個女人有沒有……”
他想問你媽媽有沒有虐待你,但是他私心不想承認那個心狠手辣的瘋子是顧嶼的媽媽。
“沒有,和我哥相比,我是幸運的。”顧嶼說完頓了頓,突兀地發出一聲輕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在我的記憶裡,我媽是個很溫柔善良的女性,她從來不會生氣,甚至連和別人吵架都不會。”
沈染軒皺眉看他。他對於顧嶼一向是無條件信任的,但是這一次他不得不對顧嶼的話持懷疑態度。一個能狠得下心虐待自己親生孩子的女人怎麽可能是個溫柔善良的人。但沈染軒也清楚,顧嶼這麽說肯定不是因為所謂的血緣濾鏡,於是並沒有插嘴,耐心等待他往下說。
顧嶼扭過頭衝沈染軒微微一笑,問:“不敢相信對不對?他對於我哥做了那麽多殘忍過分的事情,我居然還說她溫柔善良。”
沈染軒沒有做聲,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掌,拇指輕柔地摩挲著他的手心,像是在無聲安慰。
顧嶼心情果然平靜了下來,回握住沈染軒的手,用力捏了捏,像是想從他那裡汲取力量。
“我和喻冉相差8歲。喻冉四歲的時候,我媽因為精神不正常被法院剝奪了撫養權,強製送進了醫院接受治療。而我哥被送到了福利院,之後被他現在的家人收養,這些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顧嶼緩緩講述道,“我媽在醫院治療了三年病情才穩定下來。醫院看她能夠正常生活了就允許她出院了。我媽出院的時候喻冉已經跟著家人搬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生活,我媽或許也是想起了自己對於他的種種傷害,出於愧疚又或者是其他一些原因,總之出院之後並沒有去找喻冉,而是去了T市投奔了一位親戚。”
“這一次的治療很成功,我媽的情況一直很穩定,到了T市之後她在親戚的幫助了找了份工作,開始了新的生活。後來通過相親認識了我爸,相處了兩個月就結婚了,結婚後沒多久就有了我。在我九歲之前,我印象裡的媽媽都是溫柔賢淑的模樣,除了對了過於呵護這一點,她是個很完美的母親。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沒有發病,而且她和我爸結婚之前又刻意隱瞞了她過往的經歷,所以在此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還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
顧嶼語調平緩地講述著,幾乎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就好像只是在講一個道聽途說的故事。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盯著面前茶幾上的水杯,像是在回憶。
“變故發生在我九歲那年。那一年我哥十七歲,參加了一檔音樂比賽。一天晚上我們全家在一起看電視,偶然看到了這檔節目,也很湊巧的,那時候正好是喻冉的表演舞台,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我的哥哥,只是覺得他唱歌的聲音很好聽,忍不住多聽了一會兒。我媽卻突然激動了起來,紅著眼衝著電視裡的那個少年喃喃念著小雨。那時候我以為他是在叫我,後來我才知道,喻冉在被喻家收養之前叫做樂小雨。”
說到這裡的時候,沈染軒抬頭看了他一眼,樂小雨這個名字莫名讓他有些在意。
顧嶼很快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過並沒有解釋,按照自己的節奏接著往下說:“自從那天在電視裡見過喻冉以後,我媽就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她這人很少上網的,但是從那之後每天都會上網搜索喻冉的消息,然後對著喻冉的照片就開始哭。她管喻冉叫小雨,每次這麽叫我都以為她在叫我。再後來,她眼裡只剩下喻冉,甚至為了喻冉變得不顧家,我這才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我爸也開始不滿,嘲諷她一大把年紀學人追星,他出言嘲諷喻冉,沒想到我媽直接摔了杯子,大聲讓我爸閉嘴。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發脾氣。”
顧嶼疲憊地深吸一口氣,即便過了這麽多年,那一年發生的種種依然像個揮之不去的噩夢,讓他一想起來就無法自持的恐懼和崩潰。“自從那天之後,我媽徹底像是變了一個人,敏感多疑,一點小事就能讓她變得歇斯底裡,然後開始經常和我爸吵架。我爸後來寧願住在公司也不願回家。我也開始不喜歡待在家裡,有些害怕跟我媽待一塊兒。三年級的暑假,我在朋友家借住了一周,我不知道那一周我爸媽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只是有一天我爸突然打電話讓我去醫院。我到了醫院,發現我媽躺在病床上,身上綁著束縛帶。我媽被固定在床上不停地掙扎尖叫,變得歇斯底裡,完全失去了理智。我從沒見過她這麽瘋狂的樣子,嚇得不敢動。我問我爸我媽怎麽了。我爸告訴我,我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