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五十五,竟然一覺睡了將近十個小時,怪不得覺得好受很多,精神飽滿。夏炎劃開屏幕,依次處理這段時間內的消息。
有沈齊到家發的微信,因賭氣,只有兩個字,“到了。”
有工作群的消息,項目台帳的更新情況。
有熬不到零點,提前發送的生日祝福。
甚至有父母的短信,晚上十點半,是他們正常休息的時間,說下周一辦理退休手續,但兩人都決定接受研究所當地一所高校的邀請,成為特聘講師,繼續為科研事業發光發熱。同時盛情邀請夏炎,到西北的大地上一家團聚。
一一回復完,已經過了零點。各大APP準時送上生日祝福,夏炎把手機靜音,掐斷接連不斷的提示聲,再次撥號。
周六,還是關機。
第48章 周六(中)
周六早上,夏炎醒的時候才五點多,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踢在床下,整個人蝦似的蜷在一起,一條胳膊環在膝蓋上,像在擁抱自己,倒也不覺得冷。
他整晚睡得出奇的好,幾乎掛斷電話的下一秒,在各種情緒發酵之前,就直接墜入夢鄉了。
風從窗縫擠進來,把藏藍色的窗簾掀開,露出一塊同樣顏色的天空,是太陽升起前的深沉的藍。夏炎偏頭看了很久,橙粉色漸漸漫上來,由暗到明,天徹底亮起來之前,風停了,窗簾落幕般地合上。
翻身下床,從衣櫃裡找出加厚的睡衣換上,像往常一樣刷牙洗臉,洗到一半,來電鈴聲響起來,夏炎臉也顧不得擦,急匆匆跑回臥室,從被子裡摸出手機。看到來電人時,接通的手指一頓。
“媽。”
“吵醒你了吧?”婁瑞那邊是吃早飯的動靜,碗筷叮叮當當,“說了今天是休息日,你爸非要現在給你打電話。”
“沒有,我已經起床了。”
“起這麽早,”婁瑞訝異地問,“和朋友約好出去玩嗎?”
“昨天睡得早,”夏炎含糊其辭,看一眼時間,六點半,應該正是他們晨讀的時間,“怎麽了媽,有什麽事嗎?”
“我和爸爸祝你生日快樂,”婁瑞在電話那頭說,頓了頓又道:“對不起啊乖乖,今年又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謝謝媽,”夏炎走到窗邊,一把扯開窗簾,笑著回:“這有什麽的,我都這麽大了。”
靜了會兒,婁瑞問:“吃早飯沒有呢?你總是不吃早飯不行的啊,對身體不好,等年紀大了後悔也來不及。”
夏炎走出臥室,看見昨天買的蛋糕還在茶幾上,他用手指沾了塊奶油,放進嘴裡,沒嘗出什麽異味,“正準備吃,放心吧。”
“好,那——”婁瑞話說到一半,有道男聲打斷他,模模糊糊的,而後電話那頭換成夏正煬,問他:“最近工作忙嗎?”
“爸,”夏炎叫了一聲,“還可以,不太忙。”
“嗯,”夏正煬說,“本來我和你媽準備這周末去看看你,但這邊要辦的手續太多,走不開。”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夏炎想了想,“我今天和小蔣他們約了去爬山,吃過早飯就出發。”
“你是該多運動運動,”夏正煬問,“嗓子不舒服,病了?”
“沒什麽事兒。”
“病多久了?看醫生了嗎?”
“就前幾天降溫,有一點感冒,吃過藥了,您別擔心。”
夏炎幾乎能想象到夏正煬坐在餐桌上的樣子——一手捏報紙,另一隻手握緊手機,放在離耳朵一寸的位置,眉頭微蹙,思考說些什麽。
和自己一樣。
這麽多年,該說的話錯過時機,以至於之後的所有語言都在製造距離,強調距離。
“我……”
“什麽……”
兩人同時開口,夏炎沒有接著往下說,過了幾秒,聽見夏正煬問:“準備什麽時候來看看我們?”
“我有個項目在收尾,忙完就去。”
“好,那不說了,你吃飯吧。”
蛋糕的一角的奶油已經被刮空,夏炎咬了顆草莓,點點頭,“嗯,你和媽也趕快吃飯吧。”
掛掉電話,夏炎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吃蛋糕。餓的時候吃什麽都專注,他甚至能嘗出奶油裡淡淡的朗姆酒味道。但吃飽之後,就控制不住去發散思維。
他在每一口甜膩的間隙裡,想起昨天失控的情緒,想起一個個撥不通的電話,但更多的還是在想那些在一起的、仿似熱戀的、回不去的瞬間。
等回過神,他已經換好衣服,車鑰匙抓在手裡,去哪裡倒是沒想好。
拉開大門感受了一下溫度,夏炎又回到客廳,拎起沙發背上的一件長風衣換上。手習慣性地伸進口袋,入手一片冰涼,他掏出來看,是沈齊送的那條項鏈,他最終還是沒拿走,婉轉地藏在衣服裡。
指腹在項鏈的刻字上碰了一下,夏炎又塞回口袋,準備明天再拿給沈齊。
出門的時候不到七點,路上沒什麽車,他漫無目的地開,八點剛過,抵達碼頭。
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碼頭上擠滿了販魚的漁民,叫賣聲不絕於耳。不同種類的魚整齊地碼在塑料布或棕絲漁網上,鱗片閃著細微的光。
只有一個攤位是販賣活魚的。
魚身是瘦長的梭形,赤紅色,尾巴很大,在水族箱裡懶洋洋地律動,像早晨出門時,在小區裡見到跳廣場舞的阿姨們手中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