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漠然地微垂著眼,不打算再說第二次,於是直接將門往裡面一帶,想讓對方縮手的時候關上。
沒想到賀年一點也沒有退的意思,就這麽直愣愣地抓著,五指絲毫不松,眼看門就要合上——
也是這一瞬,嚴銳之最終還是沒忍心真夾到他的手,下意識撐著門,擋了一下。
“你都不知道躲的嗎?”嚴銳之咬著牙,冷聲說。
可說著還是看了一眼對方的手,確認沒傷到,才暗暗在心裡松一口氣。
他乾脆去掰賀年的五指,沉默著想讓他此刻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力氣很大,對方的五指也終於被他撬動,嚴銳之剛把他的手揮開,只是還沒說話,原本高高大大的人忽然嗖的一下,矮了下來。
隨口小腿一沉,他還沒反應過來,低頭一看——
賀年已經滑下來,雙手牢牢抱住他的大腿,仰頭戚戚地跟他對視。
嚴銳之怎麽也沒想到他會玩這出,原本冷靜下來的表情又崩裂了,他簡直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麽做的,想掙扎對方卻把大腿抱得死緊,他面上一紅:“賀年,你臉都不要了?!”
反正二樓已經沒人,賀年堅定地搖頭證明自己確實在此刻不需要臉面:“你得聽我說清楚!”
“你……”嚴銳之順了兩次氣都沒順好,可他們倆現在的姿勢實在詭異,他忍無可忍咬牙道:“你先進來。”
終於有了點松動,賀年立刻又站起來,讓嚴銳之把自己拉進了休息室。
進去開了燈,嚴銳之冷冷地離他三步遠,一言不發。
“是,我的身份是有些出入,但真的不是存心騙你,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別的更好的方式接近你了。”
賀年一邊說著,一邊蠢蠢欲動,看上去竟是又要過來抱他大腿。
嚴銳之又氣又警惕:“再敢過來一步你試試。”
賀年連忙伸出雙手:“我不過來,我不過來。但就是……”
然後他咳嗽一聲:“那個,嚴總。”
嚴銳之毫無反應。
賀年硬著頭皮看他:“我知道我今天肯定是得死了,可既然我都活不長了……”
他一臉無辜地仰頭:“……我能在死前抱你一下麽?”
“?”
嚴銳之臉色重新冷下來:“賀年!”
“哎哎,在呢,”賀年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一步,“死刑犯臨刑前還能吃頓好的,這樣才能毫無遺憾地離開人世——”
“你要是再靠近一步,現在就會離開人世。”嚴銳之聲音含著冰渣開口,顯然是察覺到了他悄悄湊過來的企圖。
“我錯了!”賀年立馬停在原地,“我不該騙你今天是學校活動!”
“你何止騙我這一次。”嚴銳之眼神裡沒有感情,“所以之前京行新上任的那個‘一把手’,其實是你?”
“那個……”
“所以之前在我這裡試探,還特意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
“你自己誇自己是不是很快樂?你當時想看我是什麽反應?”
“我沒……”
“所以慶功宴那次,你說著有事其實是提前出席了對吧?然後露個面以後趕緊離開,還說什麽在車上等我,其實你根本就是剛出來!”
“……”
“賀公子,耍著別人玩的感覺怎麽樣?”
本來賀年還能一句句聽完,結果到了那句“賀公子”時終於還是沒忍住,直接一個箭步哀求似的抱著他的腰:“你別這麽叫我!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次嚴銳之沒手軟,狠心直接掙開。
“我原本也不想來的,是我爸怕你第一次去我家緊張,讓我先挑一點禮物,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的,我才,我才……”賀年支支吾吾。
一想到兩人荒唐的競價,要不是有中場休息這一出,指不定最後能撕成什麽樣來。嚴銳之冷笑一聲,連話也不想說。
發泄了一下,他也知道自己失態,把賀年的手拂開:“行了,我下樓了,你好好在包廂待著。”
“下半場開始我會直接取消競拍,你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他捏著眉心重新站直,背脊依舊筆挺,依舊驕傲。
賀年站在身後看他:“嚴總。”
嚴銳之沒回頭,只是略停下腳步。
“雖然我的確犯了很大的錯,但我其實……又有點高興。”
嚴銳之不答話。
“我會好好跟你解釋,也會尊重你的意願,但至少……至少你沒有再像以前一樣下意識多起來或者逃避,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不原諒我也行,可把情緒宣泄出來,是好事。”
“賀年。”嚴銳之站在門口,“是你讓我面對過去,是你讓我有了不一樣的決定,可也是你騙了我。”
“你是想看到我為了你的境遇心軟心疼嗎?你做到了,我那時候是不是很像傻子?”說到後面,嚴銳之的聲音也微微有些啞。
他也知道自己的變化,他知道自己在慢慢變好,卻沒想到會面對這樣的局面。
“我從來都不是那個意思,”賀年聽見他的話快要急哭了,“但很多地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爸媽怕太驕縱我,他們的教育方式一向自由,後來也不會強迫我做決定,我要讀哪所高中哪所大學都可以自己選擇……”
“盡管我們一開始真的是意外,可是,嚴銳之,我真的只是怕你又要拒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