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想漠然地離開,聽到了一個字眼皺起眉:“又?”
“你拒絕過我的。”賀年顧不得許多了,“我就只有這點是最後瞞著你的,趙靖是我叔叔,去年我就見過你,你說我是因為你的作品和那隻兔子喜歡上的也好,還是單純看到你一見鍾情也罷,總之……我那時候什麽都不會,想介紹找不到機會,想送你花被你天天扔掉。”
嚴銳之這才想起,好像在賀年出現前,自己是在辦公室收過一段時間的花——甚至都沒“收”,連卡片都沒看。
“我第一次喜歡人,真的什麽都不會,直到我在那次校慶結束後遇到你……”
“分期付款是真的,我剛換了綁定的銀行卡,零錢不夠。”賀年連忙補充,“但我確實是圖謀不軌!我沒找我朋友!我順坡下驢!我無恥!”
“讓開。”
嚴銳之聽著這一串坦誠的我罵我自己毫無波動。
他走到樓下,賀年也跟到樓下。
溫淮和郝帥簡直坐立難安,看見兩人的身影重新出現,郝帥松一口氣地叫嚴銳之:“這邊!”
溫淮則一臉同情地看著賀年:“兄弟……”
賀年勉強立了一點形象,有氣無力朝他的好友搖搖頭。
沒想到這個動作被嚴銳之看到,他忽然停下腳步,目光在兩人之間梭巡。
“家教?代課?”他看了一眼賀年,然後又看著溫淮,“暗戀?強迫?”
賀年:“……”
溫淮:“……”
這一點沉默就夠了,嚴銳之冷冰冰笑了一聲,對郝帥說:“我先回去了。東西不加價了,要是成交了你先替我簽個單。”
賀年也趁機對溫淮使眼色:“先替兄弟頂一下!一定要買下來!”
嚴銳之不欲多留,拔腿就走。
賀年立刻跟上:“我送你!”
“賀公子高貴,我哪裡勞駕得起。”嚴銳之目不斜視,走出大廳。
但這點陰陽怪氣自然不會把賀公子打倒,他一路心虛地跟著嚴銳之到了停車場,自告奮勇:“我來開車!”
“賀公子在家裡都是坐後座的人,怎麽能委屈您做這種事。”嚴銳之掏出車鑰匙冷冷道,還帶了敬語。
然而賀年已經先一步坐上了駕駛座,還朝他笑:“我開車技術好,讓我來吧。”
“也是,說不定賀公子不知道在什麽地方有個超跑俱樂部。”嚴銳之持續輸出。
賀年愈挫愈勇:“我沒有俱樂部,我要替你開車,我跟你一起回家。”
嚴銳之懶得多說,自己走到後座,“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隨便你。”
一路上賀年一直想跟他說話,但無一例外都吃了閉門羹,嚴銳之閉目養神,仿佛在坐無人駕駛的車。
到了家他也沒等賀年,一個人徑直開了門上樓,進去以後一個眼神都欠奉,進了自己房間摔上門,落了鎖。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
從看見拍品的欣喜,到想象賀年看見它的表情,一定要拍下的決心,到那一幕鬧劇似的畫面。
真是……戲劇又可笑。
整棟屋子過於安靜,因此在夜色裡,嚴銳之終於聽到一點鬼鬼祟祟的聲音。
——聲源來自房間門口。
再過了一會兒就是叮鈴哐啷的聲響,然後又是一聲輕微的痛呼。
又怎麽了?
他懶得管,準備蓋上被子睡覺。
結果剛一閉上眼,就聽見了一個煩得要死的熟悉嗓音。
“嚴總,嚴總你理理我。”
“算了,你別管我!你先消氣要緊!”
嚴銳之眉頭一跳,把被子往頭上一蒙。
但那個聲音還沒氣餒,孜孜不倦地繼續著。
“我真不是故意裝,後來那些都是怕你拉黑我,你知道的!”
“趙靖是我的叔叔,而且之前是跟同學一起的,在雲林出差那次一開始我是真不知道你會來!”
嚴銳之翻了個身,但對方的聲音在此刻卻異常有穿透力,被子根本擋不住。
“咖啡店打工……”
“那不是我們實在沒交集,只能找機會了呀!”
嚴銳之深吸一口氣。
開始思考把賀年毒啞要判幾年。
結果門口的聲音更響亮了,還伴著一點吃痛聲。
這又是在幹什麽?
“寶貝!我錯了!”
“我找到你書房那台廢電腦了,剛把帶著CPU的主板拆了……”
嚴銳之在被子裡:“……”
“你那鍵盤太軟,我跪這個行嗎?”
“不痛,一點都不痛,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嚴銳之忍無可忍,拿起其中一個枕頭衝著門口砸過去:“閉嘴!”
門外終於沉寂了片刻。
然而才過了不到三分鍾,那個聲音就又響了起來。
“嚴總,嚴總你早點睡!”
“你讓我跪著就好,你千萬別氣壞了自己。”
嚴銳之用僅剩的一個枕頭把自己埋進去。
可明明隔音很好的房子卻擋不住賀年的深夜懺悔,還一句一句鑽進他耳朵裡。
“學長,我錯了。”
“哥哥,我無恥!原諒弟弟吧!”
嚴銳之權當沒聽見,閉了眼一語不發。
然後就聽見門外傳來可憐巴巴的聲音。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