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是7歲的時候被母親寧迦送到顧銘家裡的,那個時候覺得以後再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被打,再也不用被鎖進櫃子裡,再也不用聽到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牽住了顧銘的手,連回頭看一眼寧迦都不願意。
他以為他解脫了,就算以後的生活再不好,也至少比在寧迦那裡要強太多。
可事實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美好,顧銘在和寧迦離婚的第二年就又結婚了,又有了一個孩子,已經三歲了。
繼母和那個弟弟都不喜歡他,顧銘又因為工作太忙長時間不在家,他在那個家裡的生活是什麽樣,顧執都不想去回憶,反正連保姆都可以對他任意打罵,反正天台上樓道裡他都睡過。
他以為顧銘是不同的,是疼他的,不然也不會把他帶回來,所以在顧銘回來的時候他將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告訴他了。
顧銘是怎麽說的呢?即便過去這麽久,顧執也記憶猶新,他說:
“你是我兒子,可他也是我兒子,我的精力就這麽多,想要讓我關注你在乎你,憑本事來,你想要什麽,得你自己去拿,沒人有義務送到你面前來。”
7歲的顧執並不理解這句話,但漸漸的在繼母和顧銘的耳濡目染下,他也漸漸明白該怎麽做了。
顧銘回來的時候他裝乖的去端飯故意撒到自己身上燙傷引起他的關注,在窗戶裡看到顧銘回來的時候故意去惹弟弟,繼母看不慣來打他,就剛好撞進顧銘的眼裡,洗冷水澡受凍一晚上,第二天高燒暈倒在顧銘面前……都是他做的事情。
或許普通的孩子不敢,但顧執敢,在寧迦身邊那麽多年,從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在寧迦的瘋狂裡過活,他沒什麽不敢的。
而顧銘對他從無視到後來的在乎也證實了他的做法都是對的,所以一點一點的就有了現在的顧執。
剛到沈家的時候,他對沈念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跟顧銘學的啊。
寧迦給了他瘋狂的前身,顧銘給了他算計欺騙的手段,讓他變成了惡魔。
這才有了現在的顧執啊。
他一度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每天都在偽裝,他甚至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陰森的像鬼,但重新回到沈念身邊之後他偶爾也會感謝寧迦和顧銘,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的話,自己是不是就遇不到和自己一樣不正常的沈念了?
遇不到自己的沈念會變成什麽樣子?
會和自己一樣瘋還是說這個世界上已經不會有沈念這個人了?
每當顧執想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都會感謝那兩個人,因為把自己變得不正常,才和沈念變成了一類人,才讓沈念在崩潰的時候選擇了自己。
不然,他的念念可就太可憐了。
晚自習下課的鈴聲響徹整個校園的時候顧執又呆呆的坐了一會兒後才起了身,他得好起來,他得好好的去見他的念念,不能讓念念看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他的念念應該對他放心,至少在這個時候。
可想象中的順利往往很難延伸到現實中來,當顧執站在沈念的教室外,看到沈念的同桌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變成了一個女生,他們正湊到一起,肩膀挨著肩膀,頭碰著頭的時候,沈崇山的那些話就自動回響了起來:
他也會認識優秀的女孩子,談戀愛,結婚,有自己的孩子。
煩躁到令人窒息的情緒又一次湧了上來,但這一刻顧執還能壓製住,他心裡清楚沈念是在幫忙講題,這兩年來他遇到過不少了,他隱隱覺得壓製不住心裡的那頭惡魔的時候便沒有再讓自己去看,他背過身站在走廊上靠著牆壁悄悄冷靜。
可埋頭苦讀了一節課的同學也難得放松的八卦起來,夏天的教室開著窗戶,顧執將他們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唐怡和沈念好配啊,唐怡雖然長的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但是給人的感覺很甜很可愛,沈念冷冷淡淡的,和這種比較配。”
“唐怡好像是喜歡沈念的吧?”
“啊?是嗎?”
“我覺得是。你沒注意到唐怡發呆的時候老看沈念嗎?而且她同桌的成績和沈念差不多吧?可她一有問題就去問沈念。”
“還有……”
還有什麽,顧執沒有再聽,也聽不下去了。
顧執從聽到沈崇山那些話的時候就在壓抑著的情緒,壓不住了。他甚至能聽到困住自己心裡惡魔的那個牢籠一點點崩塌碎裂的聲音,他自己都還沒有來得及確定這是怎麽一回事,人就已經站在了沈念的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念和唐怡都驚了一瞬,同時抬起頭看向顧執,沈念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明白過來顧執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了。
他講題太認真,忘了時間,也和唐怡湊的太近了。
可是這不是第一次了,沈念在班級裡雖然沒有要好的朋友,可因為學習好,只要有人來問他,他也會絕對不藏私的講題,所以很多同學都會在遇到難題的時候來找他,顧執也見過不少次。
但沒有一次顧執會像今天一樣失控。
但不管什麽原因,他們都不應該在教室裡鬧,沈念用另一隻手覆在了顧執抓著自己的手背上:“我收拾一下書包。”
顧執沒有立刻放開沈念,仍是抓著他,甚至力道有越來越緊的趨勢,唐怡察覺到不對,可也隻當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和自己無關,她也不想摻和進他們的事情,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