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之一周來一次,每一次他過來顧執都在樓頂的邊緣處,即便是雨天他也照爬不誤,陳景之沒有辦法,克服自己的恐高也爬了上去。
那是一個還不錯的天氣,春末夏初,氣溫不高不低,天邊的雲彩也被夕陽映照得絢麗,陳景之問顧執:
“很喜歡夕陽?”
顧執不答,像是沒聽到。
陳景之並不意外,坐在了他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和他一起看,直到夕陽西下,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顧執才起身往回走,自始至終都當陳景之是透明的。
他們就這樣毫無交流了度過了一個月,寧迦期間也猶豫過要不要換掉陳景之,因為顧執還是沒有絲毫變化。可陳景之並不是第一個心理醫生了,卻是唯一一個能在顧執身邊待了這麽久都沒有被趕走的醫生。
也就是這一點,陳景之留了下來。
但陳景之在顧執身上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專業能力,從來沒有哪個病人在他面前一個多月的時間了居然還沒有說過一句話,陳景之曾懷疑顧執是不是啞巴。
但不是,陳景之看過無數次顧執暴怒的場景,他發火的頻率其實很高,寧迦一句話不對他都要暴怒,甚至傷害自己,嚴重的時候甚至還需要打鎮靜劑。
他只是不願意和自己說話。
收著那麽高的治療費用,卻沒有任何的進展,陳景之也沒有那麽的心安理得。但就在陳景之猶豫要不要離開的時候,顧執卻對他有了反應,是因為他又一次陪著顧執看夕陽的時候試探著問了一句:
“他在那個方向嗎?你很想他嗎?”
就是因為這句話顧執猛地回頭看他,雖然面色不善,但眼裡終於有了陳景之這個人。
那一天顧執很早就離開了屋頂,陳景之沒有攔他,沒有趁熱打鐵,他去找了寧迦,問了顧執之前的事情,寧迦說了很多,為了能讓顧執正常起來,包括顧執小時候被她自己虐待的事情,被顧銘傷害的事情她都說了,陳景之聞言搖頭:
“還有呢?有一個對顧執很重要的人,你沒有說。”
寧迦明顯是不太想說的,可陳景之很堅持,也就是那個時候陳景之知道了沈念的存在。
陳景之第一次試著跟顧執聊沈念的時候顧執發了好大的火,那一天顧執幾乎要把整個家都砸爛了,他也說了很多的話,質問寧迦為什麽要對別人提起沈念,事後他又爬上天台去看夕陽,陳景之跟著上去,他以為顧執不會開口跟自己說話的,但他說了,他說:
“以後別提他,不然我就弄死你。”
陳景之當時以為是恨,可越接觸越知道那不是恨,恨一個人不應該是藏在心裡的,而沈念是被他死死藏住的,他不想提只是不願意沈念這個名字從別人口中說出來。
說到這裡陳景之看向沈念:“你對他很重要。”
重要到他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放在心上,別人看一眼,提一句都不行。
沈念沒有開口,陳景之也還沒有說到重點,顧執經歷的應該遠不止此。
梁秋看了一眼沈念,出了聲:“然後呢?聽你的故事,顧執應該和你的關系會有所緩和。”
“緩和談不上。”陳景之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說:“他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一邊在自我厭棄一邊卻又在自我防備,一邊憤世嫉俗一邊卻又努力讀書,沒有人能走到他心裡去,又或者說,他的心已經太滿了,容不下多余的人。”
“你口中的顧執雖然矛盾可好像還是一直積極向前的,對吧?他努力讀書應該是為了將來有一天和沈念讀同一所大學,既然如此顧執應該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梁秋問出了沈念想問卻不敢問的:“寧迦對他做了什麽?”
沈念緊張地看過來,梁秋的視線也目不轉睛,陳景之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你們以為顧執現在的一切是寧總造成的?”
“不是嗎?”梁秋說:“寧迦對同性戀的抗拒程度我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我們知道的她是絕對接受不了的,如果寧迦發現了顧執對沈念的感情,或許會采取一些非法的不正當的手段也說不定。”
“有這種可能。”陳景之說:“但你忽略了顧執的聰明,又或者說你小看了他想重新回到沈念身邊的決心。”
“顧執雖然不想生活在寧總身邊,對她也很抗拒,但卻知道寧總在乎什麽,也知道她接受不了什麽,所以除了我提的那一次以外,顧執從來沒有在寧總面前提過沈念這個名字,即便寧總提及顧執所表現出來的也都是恨意。”
“顧執不想寧總摻和到他的感情中來,不想寧總成為他回到沈念身邊的一道阻礙,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翼翼地用恨意做偽裝騙過了寧總。”陳景之看著沈念說:“寧總一開始的確很在意顧執對你的感情,但隨著顧執一直是這樣的態度,甚至到後來即便提及你也不會發火了,寧總漸漸也就沒那麽在意了。”
“如果像你說的不是寧迦做的,還會有誰呢?”梁秋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並不怎麽相信他的話。
“是誰都不可能是寧總。”陳景之看向梁秋:“寧總在5年前已經過世了。”
沈念和梁秋因為陳景之的這句話呼吸都停滯了一瞬,看著他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他們有過無數猜測,每一種傷害都離不開寧迦,但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反轉,寧迦死了,顧執的那些傷害也根本不是她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