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當然也希望事情朝著梁秋所想的那樣發展,可冥冥之中他卻覺得顧執不會再回來了,至少短時間內。
沈念停下了腳步,梁秋往前走了兩步才發現,回過頭來看他:
“怎麽了?”
“我去看看監控。”說著沈念就轉身去了門衛室。
那天晚上的監控很快調了出來,可監控顯示顧執從單元樓裡出來之後並沒有前往其他的任何一棟單元樓,而是直接出了小區,再也沒回來。
監控這邊沒有其他多余的信息,兩個人道謝之後便往回走,梁秋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出聲問:
“顧執頭髮怎麽回事?”
沈念怔了一下,輕聲開口:“他說是染的,但我不信。”
“怎麽說?”
“從見面到現在半個多月了,髮根還是白的。”沈念早就注意到了,可他一直沒敢問顧執,怕成為他新的壓力,可他也不明白,不敢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一個人白了頭。
梁秋像是知道沈念在想什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拍拍他的肩膀給予無聲的安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往家裡走,卻在單元樓門口看到了一個男人像是在找什麽一樣的四處看,察覺到有人便朝著這邊看了過來,沈念和他的視線對上又錯開,並沒有理會,徑直走過去要打開單元樓的門,卻沒想到身後的陌生人卻開了口:
“沈念?”
沈念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梁秋也回過了頭,看著那男人,30出頭的年紀,文質彬彬的模樣有點像老師,梁秋以為是沈念學校的同事。
“認識?”梁秋問。
沈念搖搖頭:“不認識。”
“你好。”那人似是看出沈念的疑惑,主動開口做了自我介紹:“我是陳景之,顧執的心理醫生。”
第72章 苦痛
沈念把一杯水放在陳景之的面前, 說的還是之前對顧執說的那句話:“家裡沒別的喝的。”
“謝謝。”陳景之抬手虛虛的接了一下,笑著說:“水就好,我也不喝別的。”
沈念在陳景之的對面坐下, 沒由來得開始有些緊張。
這是他和顧執分開八年後見到的第一個在八年裡和顧執有關聯的人,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找來這裡的, 但沈念一定會因為這個人而多多少少的知道顧執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對於那些未知,沈念是緊張的, 卻沒有逃避的心思。
他必須知道,必須面對, 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把顧執拉回來。
“你說你是顧執的心理醫生, 他的問題很嚴重嗎?”沈念問出聲,努力克制聲音裡的顫抖。
“我覺得我有必要解釋一下。”陳景之看著沈念:“我做顧執心理醫生的時候是在七年前,做了差不多兩年左右的時間,中間我們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面,直到最近才重新遇見了。”
陳景之靜默幾秒,問沈念:“你應該見過他了吧?他從那裡跑出來之後就說要來見你。”
“見到了。”沈念說,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關節都泛著青白色, 不敢去問‘那裡’究竟是哪裡。
“那你應該已經知道他和之前很不一樣了。”陳景之說:“我來找你主要是聯系不上他,他沒做到我說得要跟我保持聯系,我有點擔心,所以想來看看,他這段時間還好嗎?”
既然是顧執的心理醫生, 沈念便沒有瞞著:“不太好, 對我來說幾乎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他, 情緒會失控, 身體會發抖, 就連性格都完全變了。”
“這些我都知道。”陳景之說:“但我覺得他在經歷了那麽多之後還能有現在的狀態,已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治愈是個漫長的過程,任何的傷口,尤其是心理上的會比身體上得更難治愈,但你是他的藥,我相信有你在,他會好起來的。”
沈念看著陳景之,有些錯愕,他不知道到底什麽樣的事情能讓一個心理醫生說出現在的顧執是‘很了不起’的,畢竟顧執看起來糟糕透了。
如果現在的狀態已經算了不起了嗎?那麽正常人遇到‘那麽多’事情,又該是什麽樣的呢?
沈念知道那一定很痛,卻迫切地想要知道。
“你說你七年前做了顧執的心理醫生,那個時候的他就已經不太好了嗎?”
“很不好。”陳景之幾乎沒怎麽猶豫的就點了頭:“易怒,封閉,自我厭棄,跟他從小到大的經歷有關,他下意識地會覺得自己是多余的,不應該存在的,沒有人要的,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才有了和他平心靜氣說話的資格,但並不多,他大多數時間裡還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
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但陳景之直到現在還能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到顧執的樣子。
那是一個黃昏,他如約來到寧迦的別墅,還沒走到就遠遠看到一個少年坐在三樓樓頂的邊緣處,晃著兩條腿在看夕陽,恐高的陳景之看到這幅畫面就有些腿軟,寧迦正站在樓下抬頭看著顧執,似乎隨時都準備在顧執掉下來之後去接住他。
聽到腳步聲才回頭看了一眼,隻一眼就又回過頭去看著顧執:
“陳醫生?”
“我是陳景之。”陳景之也看向了顧執。
寧迦淡淡應了一聲:“你看到了,坐在那裡的就是我兒子,也是你要治療的對象。”
顧執似是聽到了這句話,收回看夕陽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過來,距離有點遠,顧執又逆著光,陳景之並不能看到顧執當時的表情,但他卻能明顯感覺到有一道不友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