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望地垂下眸,看著自己手指上剛戴好不久的戒指,一瞬之間仿佛靈魂被永遠禁錮在了七歲那年的土坑裡,磕磕絆絆長大的只有這具殘破的身體。
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裡……
本來今天準備和傅決寒求婚的。
他甚至還為此設計了很多驚喜,不是為了逼傅決寒答應他或者原諒他,只是想擺出自己的態度——不管你去向何地,我都會帶著承諾永遠追隨你。
他當時還想著戒指一定要悄悄地送,不要讓人尷尬或者為難,傅決寒肯收就是賺了,不收他就幫人留著,為此他還提前把另一枚戒指給自己戴上了,因為做好了不會有人幫他戴的準備。
可現在這一切卻讓他覺得可笑至極。
“我怎麽還有臉來求你原諒我啊……”孟一顫抖著摘下戒指,和傅決寒說:“國外我不會再去了……媽媽的病治好我就會離開,我不會再煩你們了……你們要過的好,千萬別再碰上我這樣的人……”
傅決寒心頭猛顫,喉嚨被一團浸水的棉花堵住,“你什麽意思,一直在等的結果都不要了嗎?”
孟一搖了搖頭,把戒指丟在地上,瘦弱的身體轉過去,滿是行屍走肉般的死氣。
他無聲默念:我好想要……但我不配了……
*
“孟一!你給我回來!”
傅決寒眉心緊鎖,轉身就要去追人,栗陽趕緊拉住他,“哥,就要登機了,你現在可別犯傻。”
他們的機票是戚寒買的,日期是戚寒定的,瘋了半輩子的男人終於松了口,卻吝嗇到隻給他們一次機會。
“這次如果不走,就再也別想離開我了。”這是戚寒捏著傅歌的下巴親口說的原話。
傅決寒低罵一聲,急切的眼神掃到戚寒,後者隻無辜地擺了擺手,看著他說:“或許我今天也要感謝那個孩子了,對嗎?”
他絲毫沒有對剛才的事感到愧疚,甚至在期待傅決寒因為放不下孟一而追出去,從而錯過航班。
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的傅歌低頭沉默地吃著薯條,盡管心臟已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卻沒有妨礙兒子做任何決定。
他說:“阿決,不要留遺憾。”
三秒之後,傅決寒做出決定:“走。”
戚寒的臉瞬間沉下來:“你還真的和小歌一樣狠心。”
傅決寒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直接抽掉栗陽的登機牌,語速快而沉穩:“你別走了,現在立刻去找他,必須二十四小時盯著他,綁也要把人綁在你眼皮子底下,聽明白沒有?”
栗陽還沒反應過來,“哥,你是說?”
“他狀態很不對,我怕他會做傻事,必要的時候通知孟想幫你,一周以內我會趕回來。”
傅歌這邊不能離開人,為了防止戚寒中途變卦,他必須安全把人送到國外,再用最短的時間切斷戚寒的所有眼線,確保傅歌的生活不會受打擾。
栗陽不敢耽擱,放下東西就朝著孟一的方向追了出去,剩下父子倆一起看向戚寒:“你也該走了。”
戚寒在場的每分每秒都讓他們倍感壓抑,事實證明這個人也確實擅長製造各種麻煩。
戚寒腳步一頓,“我看著你們登機都不行嗎?”
傅歌斂起眉:“我怕你隨時會衝過來再把我抓回去。”
他沉默了幾秒,笑著說:“好,那再見。”
沒人給他回應,戚會長兀自轉身離開,傅決寒和傅歌對視一眼,“爸,我們也走吧。”
“你的小朋友……”
傅決寒眼中閃過萬千不舍,最後卻隻說:“他總要知道,也總要長大。”
*
一行人朝登機口走去,傅決寒提著兩人的行李走在前面,右後半步跟著傅歌。
身後有小孩兒冒冒失失撞過來,傅歌身子一歪,兩人都差點摔倒,他連忙伸出手護住小男孩兒,包裡的登機牌卻掉了下去。
他把小孩兒扶好,自己俯身去撿,突然一隊旅行團插了進來,把隊伍衝散。
“哎!不好意思讓一讓啊,我們過一下。”
聽到後面的喧鬧,傅決寒下意識回頭去看,卻發現傅歌被浩浩蕩蕩的旅行團隔絕在後面,不過半分鍾的空當,兩人之間已經差了五六米。
“爸!”他高聲叫人,快步朝傅歌走去。
奈何旅行團的人太多,開閘的魚一般朝他們湧過來,登機的隊伍被切開一小段,傅決寒和傅歌在內的幾個人不斷朝著另一個不開放的登機口偏移。
擋在面前的人像一堵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傅歌側著身子和一個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兒說著什麽,他的呼叫被人聲吞噬,沒辦法只能給傅歌打電話。
眼見著鈴聲響了好久才被人發現接通,傅決寒邊往過走邊問:“爸,你那邊兒怎麽了?”
傅歌低著頭說:“有個小男孩兒撞了我一下,撞完自己還哭起來了,剛才人太多,他的爸爸媽媽被衝散了,現在拽著我不撒手。”
傅決寒抬眼快速朝四周搜尋,找到地勤後抬手示意他過來,和傅歌說:“稍等,我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