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過很多地方,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但無一例外的是,它們都很動聽。”
他會拿著最簡單的設備,在這些或精選或隨意的地方直播四五個小時,有時會語調輕柔地讀一本書,有時會簡簡單單唱一首慢歌,他不愛炫技,每字每句都娓娓道來,卻也自成一篇故事。
從九點開始,到凌晨兩點結束,確保大部分粉絲都睡熟,他才會關掉設備自己休息。
直播兩年,幾乎每天都如此。
傅決寒沒做聲,側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七百多個日夜,你給很多人都帶去過好夢。”
孟一最遭不住人誇,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沒你想的那麽高尚,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一開始是因為家裡一位......長輩,精神不是太好,常年做噩夢,我想讓她睡得好一點,但...她現在還沒聽到。”
即便在外人面前,他也不敢稱陶雅為母親,幼時犯下的錯誤需要他花上整個後半生來彌補,他給無數陌生人帶來了兩年好眠,卻連在陶雅跟前好好叫一聲媽媽的機會都少有。
傅決寒拿了根煙,沒點燃,就夾在指端翻來覆去地捏著,好像他落了無數小針的心口,疼到潰爛。
“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找到了這件事的意義。”
他從衣服裡抻了條項鏈出來,看著傅決寒時眼睛亮亮的,一副很想分享卻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我還沒和別人炫耀過這個,”他搓了搓臉,很小聲地說:“那我和你說了你別笑話我嗷。”
分享欲是悄然動心的開始,傅決寒巴不得他把所有事都說給自己聽,“好,不笑話你。”
“嘿嘿,你摸一下,刻了字的。”他把鏈子上的金屬片遞給傅決寒。
“刻的21?”
“嗯嗯!”孟一點頭,“一年前有醫學團隊找到我,想用我做的音頻輔助治療精神焦慮患者,還邀請我加入他們的研究。截止三個月前,我已經間接幫助了21個人,他們全部都康復出院了。這個小牌子就是院長送給我的21歲生日禮物。”
“是不是還挺......有意義的?”
他笑得很靦腆,捏著那個小吊牌晃了晃去,“其實我知道那些音頻的用處不大,最多能讓他們安睡一晚,但是一想到我在他們康復的過程中發揮了一點點作用,我就覺得......”
覺得自己也是個很有用處的大人。
少年人羞於把太正派的話說出口,總覺得做作又矯情,但傅決寒卻把他的心思看得很透,因為孟一從小就如此。
六歲那年他獲得了第一本睡前讀物,是陶雅買給他的《小王子》,當天傅決寒和孟想為了爭奪第一個給弟弟講故事的名額包了兩層樓的家務活。可那天晚上孟一卻頂著那本書挨個兒敲響了全家人的房門。
他小小一團,趴在門邊,很害羞地說:“今晚小寶來哄哥哥、媽媽和爸爸睡覺。”
他就像一架不太厲害的永動機,永遠都在慢吞吞地輸出,用那些不太靈光但絕對真誠的方法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價值。
從再次相遇開始,傅決寒就在遺憾,如果沒有當年那次落水,孟一一定會長成一個溫柔可愛無憂無慮的少年,不用披著這層看似蠻橫又別扭的皮。
“也給我一場好夢吧,”他碰了碰孟一的眼睛,“我也想有人哄我睡覺。”
最好能夢回十幾年前,接起那通絕望的電話,或者拉住那個想要自殺的小孩兒。
“那你喜歡什麽?”
傅決寒笑了,“還想聽我再表一次白?”
“......不是那個意思。”孟一眼尾一抹紅蕊,“問你喜歡什麽聲音。”
“大海吧,不要那種波濤洶湧的,太吵。”
孟一蹙著眉想了一會兒,有些窘迫地抓了抓頭髮,慢慢朝他靠了過去。
“我學的也不太像嗷。”他先給人打了個預防針,然後兩隻手圈在一起覆到他耳邊,伴隨著吐息時的熱氣落到皮膚上,傅決寒聽到了兩聲吟唱。
如同柔柔的海風輕拂過耳,“嗚嗚”的聲響時而像汽笛,時而像鷗鳴,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片淡藍色的海岸,夕陽落在海平線的盡頭,用漣漪拍打著雲霞,像一聲聲在對人說話。
直到聲音停止良久,傅決寒才睜開眼睛。
“這是什麽?”他輕聲問,離得人很近。
孟一眼底的笑意散開,露出一側糯白的小虎牙,不躲也不避,他說——
“是積攢在海螺裡的潮漲潮汐,我把它送給你。”
就像,他不敢宣之於口的笨拙心意。
作者有話說:
小寶就算再活十年,也抵不住寒哥的溫柔攻勢,他控制不住動心,卻隻敢偷偷示好。
——
小寶:我親媽說這章在評論區留言的姐姐姨姨們,晚上都可以收獲猛1哄睡套餐!(暗示暗示(〃ω))
第20章 “還跑嗎?”
兩人聊了很久,差點誤了暫定的歸期,直到出了車場孟一才恍然驚醒,自己居然就這樣滔滔不絕地把家底全交代了出去。
兩架重機再次上路,這次龍神和杜卡迪並排,慢悠悠地駛回喧囂的城市,開始各自的工作,仿佛剛才那場浪漫的騎行只是傅決寒許給他的一次短暫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