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扁著嘴,眼淚從紅腫的眼睛裡一串串衝出來,又和水幕匯聚到一處,瘦弱的身體快要站不住了,卻還是不轉眼地看著身前的人。
孟一現在就像是被趕出家門淋得濕漉漉的小貓,毛茸茸的一小團在大雨裡一瘸一拐地奔跑,饑腸轆轆,滿身傷病,就連身上的毛也再也沒了往日的光澤。
跑著跑著遇到了以前的主人,主人曾經抱著他睡覺,用奶瓶喂他喝奶,把他托在手心裡一點點教養長大,現在卻連一個眼神都不屑於給他。
小貓不敢靠近,毛茸茸的腦袋躲在兩隻前爪底下,可雨水還是擋不住,身上的抽痛和情熱也愈演愈烈。
傅決寒松開的手被他當成和好的信號,小貓抹了抹眼睛,蹲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抬起爪子,很慢、很慢地去夠主人的衣角。
“哥……小寒哥哥……我疼……你救救我……行嗎……”
這次傅決寒沒再躲,他關掉花灑,散淡地撩起眼皮:“孟一,我們已經分手了。”
顫抖的手停在半空,孟一低著頭,紅腫的眼睛睜得很大,冰冷的水中混進一串溫熱的液體。
他像個出現故障的小機器人,僵硬地收回了手,把所有疼痛和難堪都藏進鐵殼裡。
“對不起啊……”
我忘記你不疼我了……也不愛我了……
他重新打開花灑,赤裸著身體蹲在水柱底下,背對著傅決寒抱住自己,如同一朵被局部降雨圈中的小蘑菇。
不管怎麽努力搖晃髒橘色的傘蓋,也不會有人來采他。
半分鍾後,傅決寒轉身出門。
孟一暈暈乎乎間只聽到了一聲模糊的關門聲,他捂著灼熱抽痛的胃想,衝一衝也好,昏迷了或者休克了,就不會那麽疼了……
門外。
傅決寒撐著膝蓋閉了閉眼,胸腔鼓動著大口呼吸。
“栗陽……栗陽!”
“在!怎麽了寒哥?”
“醫生怎麽還沒到?”
“馬上,三分鍾就到。”
傅決寒直起腰,腹部的傷扯了一下,他沒顧得上疼,說:“再去催。”
“好。”栗陽退出走廊,傅決寒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深吸一口氣,接起來,對面孟想應該是正在趕來的路上,語氣很急:“傅決寒,小寶怎麽樣?怎麽好端端的又暈倒了,他是不是喝酒了?”
心頭一顫,傅決寒的腦袋僵住,“他……他不能喝酒嗎?”
“喝個屁啊!你跟他分手那天,他急得胃痙攣,吐血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
與此同時,栗陽急匆匆從拐角跑過來,邊跑邊高聲說:“寒哥!有個侍應生說小少爺沒喝那杯下藥的酒!沒沾口就灑了!”
呼吸頓住,傅決寒瞳孔猛縮。
沒喝那杯酒為什麽他的反應卻像被下藥了一樣?
沒被下藥他為什麽要喊疼?
一個念頭快速閃過,腦袋裡嗡的一下,他立刻打開門衝進浴室,可被自己趕到花灑下的人已經暈倒了。
孟一閉著眼躺在水裡,懷裡抱著他剛脫下來、僅僅沾著一點氣味的外套。
作者有話說:
大噶,再堅持一下。 o · o
第50章 “我不要了。”
浴室裡一陣兵荒馬亂。
傅決寒關掉花灑,用那件濕透的衣服裹住孟一,從浴缸裡抱出來往臥室走。
懷裡的人又濕又燙,像毛毛被熱水浸濕的大號布娃娃,在他懷裡還忍不住渾身顫抖著縮成一團,不停地打擺子。
傅決寒能感覺到緊貼著自己胸口的額頭隔著一層襯衫布料都熱燙得厲害,怕是除了胃疼還發燒了。
栗陽趕緊非禮勿視地扭過頭,把剛踏進門的醫生攔了回去,聽到裡面傅決寒高聲喊道:“胃藥退燒藥放在臥室門口,你們出去。”
醫生趕緊拿出藥遞給栗陽,後者小跑到臥室門口,指尖剛碰到把手,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傅決寒渾身都是水,浸透的襯衫露出精壯的腹肌,他面色陰沉得嚇人,微斂的雙目透出層層血絲,“去拿個東西,車上我放在置物筒裡的保溫杯,現在就去。”
“好我馬上!”栗陽把藥遞給他,“您先照顧小少爺。”
傅決寒關上門轉過身,抬腳之前甚至還閉了下眼,目光遲遲不敢落到床角的小鼓包上。
如果孟一沒被下藥,那他剛才的種種反應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缺乏症發作了,不住喊疼也不是因為下身漲痛,而是還沒痊愈的胃被酒精灼燒。
那自己剛才都幹了什麽?
打翻了他的解酒茶,自以為對他好的逼他衝涼水,看他一次又一次掙扎著逃出去又強硬地抓回來,無視他抽噎著喊疼,和重新蹲在花灑下時絕望的眼神。
傅決寒深吸一口氣,側頭眨了眨眼睛,再轉過來時眼底壓著很多意味不明的情緒。
棕褐色的顆粒很快在熱水裡溶解,他端著胃藥走到床邊,孟一正閉著眼把濕漉漉的腦袋往枕頭底下鑽,邊鑽邊可憐巴巴地喃喃著什麽。
傅決寒俯身低頭,聽到他再小聲不過地哀求道:“別…求求你不衝了好不好……我疼……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