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到了中午才清醒,藥物的副作用很大,他醒來後覺得喝水都是苦的,思緒混沌,還有些反胃。
房門開著,他看見寧一宵的身影,於是也起身打算出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腿很痛。
撩起褲腿,發現了腿上大片的淤青,他才想起昨天在客廳摔的那一跤。
感覺很痛,但看淤青擴散的范圍好像也還好,蘇洄沒多想,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間,遠遠看著寧一宵在廚房的背影,有些恍惚。
“你醒了?”寧一宵端著湯鍋出來,“我煮了雞湯。”他一邊說著,一邊取下了防燙手套,彎腰在水槽洗手。
蘇洄明明很昏沉,卻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寧一宵的手很紅。
“手怎麽了?燙到了嗎?”
他神情很迷糊,剛睡醒,眼睛濕蒙蒙的,隔著安全距離望著寧一宵的手,看上去很像小動物。
“沒有。”寧一宵笑笑,“今天早上起來感覺手很髒,多洗了幾遍,沒什麽要緊的。”
蘇洄皺起了眉頭,走到餐桌邊,眼睛卻一直盯著他的手。
“你不能這樣洗了。”他語速慢吞吞,又很擔心,“之前好不容易好了一點,怎麽又難受了呢。”
寧一宵坐到他的対面,假裝並不在意這件事,盛了一碗湯,推到蘇洄跟前,也借著這一下把手上的細小皮損都展露出來,故意讓他看個清楚。
蘇洄的語氣有些急了,“你看,這個地方上次已經好了很多了,現在都起皮疹了,怎麽回事……你有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嗎?”
寧一宵就等著這句,於是順理成章,像毫無悔改的罪犯那樣直接認罪伏法,“沒有。”
蘇洄蹙了蹙眉,像是很不能理解似的,輕聲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寧一宵態度隨意,“太忙了,動不動就忘了。”他說著便催促蘇洄,“先吃飯吧,別管這些了。”
蘇洄哪裡吃得下,他盯著寧一宵的臉,定定地看了許久,知道自己不應該多管他的事,但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你不能這樣,要按時吃藥,不然會變嚴重的。”
寧一宵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靜坐了一會兒,才開口,很應付地給出回答,“好,知道了。”
“你光答應不行的。”蘇洄叮囑他。
寧一宵笑了,反問蘇洄,“那怎麽辦?不然你監督我吧?”
蘇洄思緒很鈍,一下子想不到怎麽做,“怎麽督促……”
“反正你也要吃藥,我也要吃藥。”寧一宵很自然地提出建議,“要不這樣,我們每天到時間一起吃藥。”
說著,他乘勝追擊起來,“之前工作的時候吃飯不規律,我胃經常不舒服,不過最近基本都在家,和你一起吃飯,比較規律,好像也不會胃疼了,還挺管用的。我們以後就做室友兼飯友和藥友,怎麽樣?”
他說了這麽多,蘇洄卻只能慢吞吞地在腦子裡處理,寧一宵沒有好好吃藥,他未必好到哪兒去,總想著得過且過,熬過這段時間,自己還能撐,可現在……再多顧慮都比不過讓寧一宵好過。
蘇洄很無藥可救地點了頭,同意了寧一宵的提議,“好,那我叫你吃,你不可以耍賴。”
寧一宵抿開笑意,“我盡力吧。”
蘇洄擔心他說到做不到,“吃完午飯就要吃。”
寧一宵點頭,笑起來的樣子很像是六年前那樣子予取予求,“好。”
蘇洄安靜地喝完雞湯,時隔多日,和寧一宵一起吃了第一頓藥。
飯後沒有太正式的甜點,只有水果,蘇洄用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剛咬下一口,他看見寧一宵起身,還以為他又要去洗手。
“幹什麽?”他下意識問出來,顯得有些奇怪,像一刻也不能看到家長離開的小孩子。
“我突然想起早上景明的助理送來了這個。”寧一宵從玄關回來,手上拿著一個小禮品袋,他放到蘇洄面前,用鼓勵的語氣対他說,“看看。”
蘇洄放下叉子,打開了禮品袋,裡頭是一份捐贈證書,還有一張賀卡。賀卡上的字跡很是可愛,還用油畫棒畫了聖誕帽和襪子,寫著“謝謝蘇先生,祝您聖誕快樂!”
“聖誕節都過去一個月了。”蘇洄不禁開口,語氣裡帶著一點笑意,抬眼望向寧一宵,本來想問他是不是那個孩子寫的,可対上他視線的瞬間,忽然想到了寧一宵的生日,於是頓住。
“怎麽了?”寧一宵眼神柔和。
蘇洄覺得說出來只會讓彼此尷尬,隻搖了搖頭。
可他沒想到的是,寧一宵卻好像讀懂了他的眼神,並直接戳破,“你是不是想到我生日了。”
蘇洄眼睛都睜大了,他沒想到寧一宵竟然會這麽直接。
還以為他會避忌一些,畢竟他們已經不是過去的關系了。
他時常會隱約感覺到寧一宵的變化,不只是六年前和六年後,而是剛重逢和現在,寧一宵都在發生細微的變化,無論是態度,還是言語。
這樣的變化令蘇洄產生複雜的情緒,他希望寧一宵能因為和他的相處開心一些,但如果他真的把他當成好朋友,又不免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