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比自己更麻煩的人了,蘇洄想。
寧一宵坐下來,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看這反應我沒猜錯。”
蘇洄垂著眼,拿起自己的叉子,把吃剩的一口蘋果塞進嘴裡,等同於默認。
“我們現在不是朋友嗎?”寧一宵神色松弛,漫不經心地問,“蘇洄,雖然已經過了一個月了,但是小朋友都知道補個祝福,你呢?要不要考慮給我補個禮物?”
蘇洄抬眼望向他,嘴唇上還沾著少許晶瑩的蘋果汁,看上去有種雜糅的氣質,消沉又清純。
他似乎不太確信,聲音很輕,好像風一吹就散開的霧,“你……”
寧一宵沒等他說完,那種近乎慫恿和引誘的語氣又一次出現,就連眼睛也定定地盯著蘇洄,仿佛想得到的並不止這些。
“送我吧,我想要。”
作者有話要說:
捐贈是真的,小朋友的賀卡本來要寫happy new year,硬生生被某人在電話裡提了離譜的要求——“,麻煩寫聖誕快樂。”
小朋友:這個叔叔好奇怪哦()
第42章 P.初次贈禮
夏日短暫得像一件燃燒的舊襯衫。
潮濕、汗液、悶熱和氣味通通付之一炬, 身處其中時只是沉迷於熊熊火焰,一切快要消失,又為舊物的逝去而悵然若失。
對蘇洄而言, 擁有過寧一宵的這個夏天, 燒毀的大概就是他這輩子最鍾愛的一件。
他習慣了被當做一個難以啟齒的病人, 就連遇到一隻小小的流浪狗,想對它好, 他也會下意識地說“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遇到寧一宵,蘇洄才第一次知道, 原來坦白自己的病, 也有不會離開、不會害怕的人。
他說“別趕我走”時, 蘇洄的心碎掉了, 但也因為這句話,有了重新粘合的勇氣。
夏天已經過去一半,大概是上天終於對他產生了些許憐憫之心, 竟然將他遇到寧一宵之後的第一次鬱期縮短到十余天。
這十幾天裡,他就像是一個被困於外太空某個極寒星球的失敗宇航員,在孤獨與絕望中艱難維持著生命。
寧一宵就是他與地球唯一的聯系。他每晚會撥打蘇洄的電話, 就像嘗試救援他的人,一遍一遍地試, 哪怕只是單向的通訊,得不到回應,也沒有放棄過。
他會把白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 大部分都是好的, 聽了會讓人心情愉快的,但蘇洄知道, 無論聽什麽都一樣。
“今天上班的時候,我看到了一隻小貓,和你一樣漂亮,好像是走丟了,我想把它撿走,但它很害怕,嚇得跑掉了。”
寧一宵在電話裡發出微不可聞的歎息,“我有點後悔,應該慢慢來的,或者找更專業的人,不知道它現在怎麽樣,會不會很餓。”
蘇洄給不出他任何回應,只是聽著,安靜地掉眼淚。
“今天辦公室的另一個實習生說馬上要過節了,七夕,我還沒有過過這樣的節呢。”寧一宵的聲音很溫柔,“你陪我吧,我的小男朋友。”
他很善良,也很慷慨,並不在意蘇洄會不會在這種時候予以回應。
只是過幾分鍾,才說:“我當你默認了。”
每一次掛電話,或是他根本忘了掛斷、但快要累到睡著的時候,都會對蘇洄說一句“我愛你”。
就像是宇宙通訊裡約定俗成的、代表結束的暗語。
鬱期結束的那一天,蘇洄仿佛從極寒的冰川地表找到了一艘可以返回地球的飛船,登上去,在引力下甩開了沉重與壓抑,開始了快樂的漫遊。
只不過這次也一樣,他沒有獲得變為正常人的機會,一天也沒有,發射器讓他筆直地飛出去,在某一天的上午進入令他既愛又恨的輕躁狂時期。
好在他正正好好趕上七夕,可以用比較好的狀態陪寧一宵度過節日。
轉換狀態後,蘇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商場的專櫃。他想為寧一宵購置一款手表。
六月底時,蘇洄自己一個人無聊時在商場閑逛,那時候還沒能和寧一宵在一起,但注意到了那塊被擺放在玻璃櫥櫃正中心的黑色手表,當時便覺得,寧一宵戴這塊表一定非常合適。
但很可惜的是,他被告知這塊表是限量款,專櫃和官網都需要預定,如果現在定,最早也是三天后才能送到,這讓蘇洄非常掃興。
但他還是想要,於是付了定金,“那我三天后來取。”
禮物沒能第一時間送,蘇洄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兩手空空,於是回了家,把花園裡養了一整個季度的朱麗葉都剪下來,包了一大束,還放上了一張賀卡。
[七夕快樂,這些我養了很久,都送給你了。]
一張賀卡他反反覆複寫了好幾遍,選不出來,於是用了第一版,可同城速運的人取走花後他才懊惱地想起,自己忘記寫我愛你之類的句子。
事後他隻好不斷自我寬慰,寧一宵當然知道,他絕對不會懷疑自己對他的愛。
花送到的時候,寧一宵還在開會,電話開了免打擾,快遞員聯系不上,隻好上樓來到他們公司的前台,把花暫放在那裡。
所以寧一宵剛從會議室出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到了前台轉交給他的巨大花束,明豔得如同夏日陽光的香檳色花朵,透著飽滿、熱情的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