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宵氣得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你們去他外婆的病房門口守著,我聯系他。”
掛斷了卡爾的電話,寧一宵讓司機將車停在路邊。
他下了車,冷空氣猛地從衣領鑽進來。車門邊站了片刻,寧一宵敲了敲司機的窗戶,問他要了支煙,點燃後靠在路燈下抽。
他最終還是撥打了蘇洄的電話,打不通便一直打。
蘇洄最終還是接了,但不說話。
“你在哪兒?”
寧一宵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電話裡只有風聲。
“蘇洄,你很喜歡玩失蹤是嗎?”
在寧一宵說完這句話後,他終於開了口,語氣很淡,很輕,沒什麽力氣,“是你要買我現在租的房子,我只能搬走。”
寧一宵沒否認他做過的事,“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你一個人根本不適合住在那裡,如果你有別的想法,可以和我商量,為什麽自己消失?”
他聽見蘇洄沉默了很久,漸漸地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原來還可以商量嗎……”蘇洄斷斷續續,語氣壓抑著委屈,“沒有人問過我的意見。”
寧一宵頓時心軟了,他覺得自己簡直無藥可救。
“我們不是做了交易?很簡單,我負擔你外婆所有的費用,你只需要聽我的,住在我給你安排好的地方,其他的我都不需要。你也沒有反對,不是嗎?”
風聲很大,他幾乎要聽不見蘇洄的呼吸聲。
“你說可以商量,那我想提一個要求。”蘇洄說。
“什麽要求?”寧一宵無所謂他想要什麽,只要不再消失,怎麽都好說。
蘇洄停頓了一下,用平靜且淡漠的語氣說,“我同意搬過去,但是不想見你。最好是一直不見面。”
寧一宵愣在原地,紐約的街道人來人往,風刮在臉上,像一片片軟刀子,劃破他最後的體面。
“我知道這很無理。我住在你的房子裡,還要求你不許去,但這就是我唯一的要求,其他什麽都可以答應你,而且我知道,你大部分時間也不在紐約,這個要求不難做到。”
蘇洄頓了頓,“至於費用……我好一點了就可以去上班,還可以接一些別的工作,這樣,我會一點點還給你,我保證。”
蘇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渾身都很冷,他低著頭,盯著路邊快要枯死的一顆小草,等待著寧一宵的回答。
“好。”
寧一宵沒有為難,滿足了他唯一的要求,聲音聽上去很冷靜,“我答應你,但是我會安排專人去房子裡打掃衛生和做飯,房子的密碼你隨便換掉,我不會去。”
說完,他掛掉了電話。
忙音給蘇洄留下一陣耳鳴,和短暫的胸悶。
他一夜沒睡,凌晨時悄悄離開了病房,打車回到了他租的房子裡,把要緊的東西全都收起來,早上打給了搬家公司。
某一刻他是真的打算逃走,可他能逃,外婆怎麽辦。
蘇洄只能向現實低頭。
他坐上搬家的貨車,甚至給不了司機一個終點,只能在長久的沉默後,向他們要求暫時的倉儲服務,好在他們剛好也有倉庫,答應了他的請求。
他是很幸運的,寧一宵也滿足了他的要求,如他所料。因為寧一宵本來就別無所求,他並不需要和自己見面。
蘇洄情感麻木,已經分辨不出這一刻是煎熬還是慶幸,他只知道無論寧一宵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自己都不應該、也不願意介入他的生活,以及他即將到來的婚姻。
哪怕他現在確實很便宜,很容易無路可走。
即便他真的只是一塊小小的拚圖,也不甘願就這樣被收藏,最好是躲起來,消失不見。
卡爾來接蘇洄時,他就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只是在病號服外披了一件大衣,看上去有些狼狽,但臉上的矜貴卻藏不住。
他的鼻尖和手指關節都被凍紅,不像是離家出走,更像是一隻被迫流浪的小貓。
卡爾感到抱歉,似乎是因為自己對寧一宵提出的買房提議,把蘇洄逼得太緊,所以他才會跑掉。
懷著歉疚,卡爾走過去,請蘇洄上車,蘇洄動作很鈍,但還是跟他走了。
在車裡,蘇洄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卡爾注意到,他很喜歡這樣,幾乎要趴在車窗上,小孩子一樣。
“Eddy,你是不是不喜歡在病房裡待著?”他試探性地和蘇洄說話,“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再去看看外婆,可以嗎?”
蘇洄隻點頭,不說話。
卡爾隻好按照寧一宵的囑咐,將他帶去一家高檔中餐廳,也按照他說的,點了一些蘇洄喜歡的菜式。
當站在一旁的服務生問道“有沒有忌口”時,一直沉默的蘇洄終於說了話。
“沒有。”他搖頭。
卡爾準備好的“忌口清單”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
他坐在蘇洄對面,發現他胃口實在不好,上上來的幾道主菜幾乎都沒吃幾筷子,隻喝了一點粥和兩顆蝦餃。
蘇洄為此道歉,說自己太浪費。
卡爾笑著擺手,“正好我打包帶走給Shaw,他最近也不好好吃飯,還老胃痛,喝點粥養養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