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洄酒量不太行, 但酒品還算好,很乖。
就在寧一宵以為他一秒入睡的時候, 蘇洄睜開了眼。他的眼仿佛被刷上了一層糖水,亮亮的,眼角泛紅。
“寧一宵。”他的聲音很黏。
“嗯?”寧一宵望著他, 表情不明顯, “想喝水嗎?”
蘇洄搖頭,“不想, 我還沒有洗澡。”
“先睡吧。”寧一宵告訴他,“喝醉了還是不要洗澡,很危險。”
蘇洄嗯了一聲,點頭,說:“聽你的。”
“什麽都聽我的?”寧一宵忽然說。
蘇洄點頭,側過身閉著眼,“嗯。”
寧一宵覺得有趣,便開始發布指令,“手伸過來。”
蘇洄乖乖伸出一隻手,小臂搭在床沿。
寧一宵也伸手,握了握,像在玩弄小貓的爪子。
“收回去。”
“嗯。”蘇洄聽話照做。這令寧一宵產生一些異樣的感覺,像是甜蜜,又不限於此。
“蘇洄,睜開眼。”
聽到這句,蘇洄乖乖把閉上的眼睜開,迷蒙中對上視線。
“看著我。”寧一宵沒什麽表情,甚至有種冷的控制欲。
蘇洄聽了他的話,望著他。他們之間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平視彼此。
“張開嘴。”
這個要求有些無理,但蘇洄喝醉了,根本沒有正常人的思考能力,只會處理指令。
於是他張開了嘴唇。
蘇洄時常表現出清冷和疏離,這來自於他挺而細的鼻梁和瘦削的骨骼,而他的眼和唇,永遠濕潤而飽含情緒。此時此刻,蒼白的面容變成玫瑰色,像是有什麽亟待釋放,一戳即破,會流淌下來,流得到處都是。
隔著空氣,毫無肢體觸碰,寧一宵的欲望卻得以舒展。
“伸舌頭。”
蘇洄照做了,但只有一下,很快就收回。
“沒戴舌釘。”寧一宵語氣頗為冷靜,問句也像陳述。
“來不及了。”蘇洄語速緩慢,眼睛又不自覺閉上,聲音柔軟,“我放行李箱了……”
寧一宵發現自己不太正常。
他習慣用壓抑的方式對待自己的欲望,但這種習慣在遇到蘇洄後,一次次被打破。
蘇洄常對他展現出一種“享用我吧”的姿態,喚醒他內心深處的掌控欲。
但他的理智還是收回了不正當的發泄。
“不要在別人面前喝酒。”
說完這句,寧一宵起身為他蓋好了被子,自己又回到浴室,用冷的水洗了臉和手,也澆滅了繼續膨脹的欲求。沒吹過的頭髮已經半乾,殘留著蘇洄身上甜美的氣味。
他們並排躺在異國的酒店,這裡的夜晚很亮,光像薄紗一樣蓋住蘇洄的身體。寧一宵難以入眠。
他想到了自己小時候,透過不隔音的牆傳來的殘暴的性的聲音,唾罵、掌摑、都令他想吐。他想到母親的啜泣,為了他不曾出現過的生父,為了一段愛情,她似乎把一切都獻祭出去,得到的只有無止盡的痛苦。為了口中的愛人,私奔,與家人決裂,來到充滿魚腥味的他的家鄉,帶著一個會拖累她下半生的孩子,相依為命,等他回來。
聽說他去了日本,還是別的什麽國家,另娶他人。寧一宵還記得母親得知這個消息時癱軟在地的樣子,她啜泣時很美,但美沒有用。
為什麽會有人為了愛情什麽都不要,為什麽會有人一輩子隻愛一個人?
寧一宵那時候不懂,但發誓不做這樣的人。
於是當他發現自己開始沉淪時,有種被宿命掐住喉嚨的恐懼。
“寧一宵。”
凌晨深藍色的房間裡,蘇洄的聲音像一道柔光。他背對著寧一宵,將他拉回現實。
“嗯?”
蘇洄的聲音還是不完全清醒,含糊而綿軟,“寧一宵,我正在生病。”
寧一宵愣了愣,沒猶豫便起身,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但還好,並沒有燙。
“哪裡不舒服?”
蘇洄笑了一下,捉住他的手,沒回答他的問題,隻帶著醉意說:“你不要怕我。”
寧一宵忽然想到他消失在聚會的那個夜晚,撫摸著流浪狗的前額,小聲說別怕我,我不壞。
他始終不明白,蘇洄為什麽會這樣說。
沒有人會害怕美好事物。
“不會。”寧一宵用言語安撫,“你很好,很可愛。”
“我是嗎……”蘇洄的聲音含混,轉過身去,背對他。
“嗯。”寧一宵把他的手拿開,放進被子裡,用輕到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你是最可愛的人。”
那你會愛我嗎?
蘇洄睜眼,在心裡問。醉意已經完全消失,但他沒有絲毫表露,演到了相安無事的時候。
夜色是沉默的,天際泛白時,寧一宵便起來了。蘇洄半夢半醒,感覺門開了又關,寧一宵好像出去了,但他沒力氣起床。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拉起,然後是滴的一聲,他醒了。寧一宵俯身站在床邊,為他測體溫。
他是真的以為他生了感冒之類的病。
蘇洄睜開眼,問他多少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