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奪過寧一宵手裡的凡士林,放回到桌上,很不自然地撇過頭,不去看寧一宵。
店員還以為他們不想要,“你們是覺得這個不行嗎?凡士林很好用的,他現在手上的皮膚屏障受損,很多產品都用不了,會很刺激,這個配方很乾淨,什麽都沒有。”
她還特意拿了一盒用過的,擰開蓋子,給他們講解,“你們就多挖一點,厚塗在手上,然後帶個手套什麽的。平時哪裡覺得乾燥也可以拿出來塗的。”
雪糕仿佛是聽得最認真的那個,聽完還搖了搖尾巴。
店員講得越認真,蘇洄就越尷尬,隻想趕緊離開,“就要這個,要一盒。”他付了帳,連袋子也沒要,直接把小罐子揣口袋裡,加快腳步朝外走去。
寧一宵倒是十分受用,逗蘇洄比他想象中還要有趣。他又找店員要了一份解酒藥,付了款。
看蘇洄一個人站在外面,顯得有些迷茫,於是他也走出去,把手裡的遛狗繩塞給他,“我去一下超市。”
他沒說“等我”,或是“我很快會回來”,就這麽直接隻身進去,留蘇洄在外面發呆。
太陽逐漸地升上天空正中心,氣溫似乎比昨天稍稍高了一些,但風還是很大。蘇洄走到一間賣書的店鋪,坐在門口的木頭長椅上等待。
透過落地的玻璃窗,他看到很多很多書,但離他最近的是門口的雜志架,就這麽看了一眼,蘇洄便鎖定了第三排的第一本,因為封面出現了寧一宵的名字。
他不確定是不是,眨了眨眼,似乎並沒有看錯。
“雪糕,你等我一會兒哦。”蘇洄起身,將雪糕的伸縮遛狗繩放到最長,自己進了書店大門。
雜志架就在門口,他握著繩子,一抬頭就看見乖巧的雪糕趴在外面。蘇洄翻開了那本雜志,果然找到了寧一宵的專訪。
文章很長,他一眼就看到右側的圖片,照片裡的寧一宵戴著眼鏡,正在和組裡的人開會,他站在演示稿的投影下,身穿藍色襯衣套白色針織衫,整個人看上去冷淡、有條理,唯獨眼神充滿野心。
照片下方是采訪者的一條評價——“他擁有一副非常迷人的英俊外表,舉止紳士,醉心於工作所以顯得有些沉默,事實上,他是一位非常富有人道主義關懷的企業家,一個天賦異稟的工程師。”
蘇洄不確定這些形容是不是接近真正的寧一宵,但他知道,這些都是他所不熟悉的部分。
他又翻了一頁,重頭看記者對寧一宵的采訪,原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受雜志訪談,之前從來不對外公開。蘇洄不禁想,矽谷的其他創業者都將自己包裝成明星和領袖,寧一宵卻還是躲在程序與產品背後,默默攀登商業上的一座又一座高山。
就像雜志形容的那樣——他實在是最適合在名利場存活的人,但也是最格格不入的一個。
不知道是不是寧一宵特意要求,通篇都沒有提到他即將訂婚的事,明明這是個充滿噱頭的消息。
正讀著文章,玻璃忽然被敲了兩下,蘇洄抬頭,這才看到站在門外的寧一宵。他就站在雪糕身旁,一大一小,看上去就像兩個同時被他拋棄在門外的狗狗。
蘇洄立刻放下手裡的雜志,推開門走出來。
“這麽快?”
“你是不是希望我在超市裡待著別出來了?”寧一宵像是吃了槍藥,故意拿話噎他。
蘇洄很認真地反駁,“沒有……我只是進來隨便看看。”
寧一宵也不留情面,“嗯,然後就把雪糕留在外面。”
蘇洄皺了皺眉,“那是因為他們不讓雪糕進。”
寧一宵彎腰,揉了一把雪糕的頭,“真可憐,沒人等。”
雪糕嗷嗚了一聲,好像在說:我才是等人的那一個啊。
蘇洄懷疑寧一宵在指桑罵槐,但他不確定,又不知道如何懟回去,只能默默咽下。
一看他低下頭,寧一宵便沒了繼續揶揄的心,他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遞給蘇洄一塊剛出爐的華夫餅,“吃嗎?”
蘇洄愣了一下,抬起頭,懵懂地眨了眨眼。
“我想吃,多買了一份。”寧一宵打開包裝紙,“不想吃就說不想。”
蘇洄沒說想,但伸手接過了華夫餅,咬了一口,是巧克力味的。刮著大風的街道上,他吃著熱乎乎的華夫餅,忽然覺得沒這麽冷了。
寧一宵果然變了,他以前最不喜歡吃的就是甜食。
蘇洄發覺自己總會不自覺拿現在的他和過去比較,這似乎並不是好習慣,所以他立刻在腦海中叫停。
一直到回到公寓,華夫餅也隻吃了一半。他進食實在太慢,寧一宵有時候想,或許齧齒動物吃飯都比他快很多。
寧一宵將超市買來的一些食物放進冰箱,站在廚房整理了片刻。蘇洄忽然走過來,小聲叫他名字。
寧一宵轉過身,看到蘇洄手上拿著罐子和棉簽,還有一次性手套。
“你坐到沙發這裡來,把這個塗上。”
寧一宵照做了,走了過去,然後伸出手,可蘇洄卻站了起來,像是想讓他自己動手,不打算幫忙。
寧一宵也沒主動要求,只是抬手到嘴邊,牙齒咬住指尖,將一隻手套拽了下來,然後慢條斯理脫下另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