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一宵靠在椅子背上,扭頭看他,覺得可愛,但嘴上並沒有說出來。
他只是說:“我還是戴上手套吧。”
“不行,不要戴。”蘇洄聽到這句話,立刻又返回中島前,“要不要試試護膚霜?”
寧一宵抬頭,看向他,“我試過,很疼。”
蘇洄仿佛都感覺到那種刺痛,不由得又蹙了蹙眉,開始陷入沉思,片刻後,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突然開口。
“我下去買點東西上來。”
寧一宵喜歡看他有這樣的反應,仿佛很在意自己,哪怕只是因為善心,哪怕就和他害怕卡爾丟工作所以一次次妥協一樣,寧一宵也喜歡。
做好決定,蘇洄打算回房間穿衣服,可剛一轉身,手腕便被抓住。
“我和你一起吧。”寧一宵站起來,也適時地松開了手,仿佛剛剛的行為完全符合“朋友”的范疇,絲毫不逾矩。
但蘇洄的身體明顯僵了僵,說話都變得鈍,“我……自己就可以。”
“我去買點解酒藥,頭疼。”寧一宵表現得並不在意,好像和他一起下樓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
蘇洄想自己或許太過在意了,他不停說服自己這沒什麽,然後垂著眼回到房間,穿上外套才出來。
很不湊巧的是,他們都選了黑色,裡面又都是白色,蘇洄戴了灰色冷帽,寧一宵圍著灰色羊絨圍巾,整體看上去……
就像是故意穿了情侶裝。
蘇洄想進去換一件,可寧一宵已然牽著雪糕來到玄關處,開了門,並擺出一副等待的架勢。
“好了嗎?”他問。
蘇洄隻好又帶上自己的門,小聲回答:“好了。”
雪糕是他們之中最興奮的一個,在電梯裡蹦躂個不停,而寧一宵和蘇洄都不說話,顯得氣氛有些詭異。
直到抵達一樓,他們從電梯裡出來,這種怪異的氛圍都沒有消散。一樓的物業正在維護燈具,經理看到寧一宵,禮貌地衝他打招呼,寧一宵也點頭致意。
兩人經過時,踩著梯子換燈具的師傅瞥了一眼,於是吊燈稍稍晃了晃。寧一宵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將手抬起來遮在蘇洄頭頂。
大約是這個動作來得太過突兀,又實在不受控,寧一宵感到尷尬,發現蘇洄低著頭,沒有在意,他也很快收回了手,放在身側。
外面很冷,蘇洄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手放進大衣口袋裡,目光四處找尋著街道上的藥店。
寧一宵就站在他身邊,陪他走在人行道上,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曼哈頓的街道車流眾多,許多車經過,帶起一陣冷風,蘇洄走著走著,發現寧一宵繞到了他的左邊,靠近機動車道的一邊。
這種突如其來的舊“習慣”總會讓蘇洄想到過去,為此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所以往右挪了一些。
和寧一宵並肩走在路上,這樣的事,蘇洄一個月前根本想都不敢想。可現在明明走在一起,他卻覺得心酸。
某一刻,他恍惚地聽到昆蟲鳴叫的聲音,仿佛他們並不是行走於這條繁華街區,而是綠樹濃蔭之下,七月的陽光穿透葉片的縫隙,落在他們肩上。
夏天已經過去太久了。
蘇洄恰到好處地清醒過來,瞥見路邊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想到裡面也會有基礎藥品售賣,於是便朝那裡走去。
寧一宵一直跟著他,不說話,保持幾十公分的距離,就像是他的影子。
雪糕進不去超市裡,但好在超市的外面有個便利藥店。蘇洄反應力不夠快,寧一宵先走了過去,他才遲一步看見,隻好跟在後面。
藥店的工作人員是個黑人女孩兒,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詢問他們需要什麽。
蘇洄本來想讓寧一宵自己說,沒想到他壓根不打算開口。他便扭過頭,看了一眼寧一宵。
寧一宵的圍巾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眉眼和鼻梁都十分具有攻擊性,又很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他只是伸出手,對著蘇洄而不是店員。
蘇洄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好像在裝啞巴。他隻好幫寧一宵向店員解釋。
“所以是洗手太頻繁導致皮膚破損是嗎?”黑人小姐姐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很可愛,“那有皮疹嗎?”
蘇洄轉過頭,看寧一宵,又用中文小聲給他重複了一遍,“有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要變身翻譯的工作,並且沒意識到這件事很怪。
寧一宵搖頭。
蘇洄轉頭看向店員,語氣很輕,“沒有皮疹,只是發紅,還有點破皮皸裂。”
店員彎下腰在後面的貨架上找了許久,最後拿出一小罐東西,放在兩人面前,“用凡士林吧。”
誰知寧一宵忽然笑了出來,不過隻笑了一聲。
店員有些莫名,睜大一雙眼睛盯著這個一分鍾前還冷著一張臉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議。
蘇洄皺了皺眉,看向他,小聲說:“笑什麽。”
寧一宵沒笑了,拿起桌上的凡士林,湊到蘇洄臉跟前,用冷淡的語氣平靜道:“我們用過。”
看到這個,又聽到他說出敏感詞“我們”,蘇洄忽然想到一些不太合時宜的事,雪白的臉立刻泛起一層淺紅,仿佛被什麽燙到似的,很明顯起了不良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