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大床房空間充足,卻讓蘇洄格外想念寧一宵,但他知道,寧一宵今天非常忙碌,聽卡爾說他還臨時飛了趟灣區,處理急事。
他知道,像這樣想念一個人是不太正常的,他們都是獨立的成年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陪伴在彼此身邊。
蘇洄想,自己可能真的長在了寧一宵的身體上,一旦分離,痛苦就會像麥芽糖一樣被抻長。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還是沒能忍住,給寧一宵發了消息。
[小貓:我好想你。]
十分鍾後,他手機響起,是寧一宵打來的。
“蘇洄,這才分開幾小時?”
很奇怪,他的聲音越冷,就越是性感,聽得蘇洄心癢癢的。
“嗯……”蘇洄想算,但腦子很亂,也就作罷,“反正就是想你,酒店的房間好空,感覺我今晚會睡不著,你現在在哪兒?”
“機場,一會兒就要登機了,我很快就去找你。”
蘇洄心裡清楚,他這個點登機,最快也是清晨落地紐約了,而且以寧一宵的強迫症,怕是很難在飛機上入睡。
“我也很想你。”
寧一宵忽然開口。
蘇洄焦躁的心被這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摁住,隔著電磁波,滾燙的心跳被握在寧一宵的聲線之中。
“睡一覺,醒來就見面了。”
“好。”
掛斷電話後,蘇洄拿起手機錄了一小段視頻,只是他在房間裡走走停停,拉開陽台的門看外面黑漆漆的風景,想抽煙卻騰不出手來點煙,把手機暫時擱在陽台結果差點掉下去,看起來不是太聰明,但笑得很開心。
他並不知道,這段時長不過五分鍾的視頻,飛機上睡不著的寧一宵接收後,看了無數遍。
六小時的飛行後,寧一宵在清早落地紐約,取了花便直接讓司機開往藝術館,趕在約定好的時間到達。
展覽上午十點才開放,但蘇洄請他提前一小時到,說拿著特殊的邀請函,工作人員就會放他進來。
果不其然,寧一宵拿出那張稍顯幼稚的立體賀卡,門口檢查的工作人員便笑著請他進去了。
展覽的主題是中文——“洄”,下面寫著他的英文名Eddy,這兩個詞第一次放在一起,寧一宵突然發現,原來是一個意思。
Eddy有“漩渦”的意思,洄字指回旋的水流。
寧一宵從前対文字遊戲不感興趣,但如今被蘇洄感染,也找到了拆解和釋義的樂趣所在。
由於是提前進場,場館裡並沒有其他人,十分空曠。
走入其中,他發現從一樓開始,場館的裝潢和設計似乎就被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部分:
一半是雪白色,另一半則是深沉的灰黑色,白色部分的落地玻璃貼有綺麗的暖色調貼紙,色彩絢麗,窗外美麗的草坪和陽光透進來,落到地面,像是天然夢幻的濾鏡。
而被貼有深黑色壁紙的另一半場館,連燈光都是陰鬱的色調,窗玻璃被蒙上深藍色的透紙,長條的藍色光影依次落下,循環往複,像個永遠走不出的異度空間。
無需任何釋義,寧一宵瞬間就明白了展覽的最核心主題——蘇洄的雙相情感障礙。
他把対這座藝術館的布置,當成是最大的裝置藝術集合,直面自己的病症,在此其中,存放大大小小的作品。
而就在一樓,黑與白的交錯部分,是一片空曠的開放空間。
這裡布置得有些昏暗,空間高闊,裝置由三個部分組成,兩側是混凝土和金屬塊構築的水泥森林,而狹窄的縫隙裡,是緩緩移動的“太陽”。
整個人造的太陽是一個巨大的球形亞克力裝置。
透明的亞克力裡封入紅色煙霧,場地上方的燈光追蹤裝置進行背光打光,營造出朦朧的落日黃昏,自東向西小幅度地偏移。
消失的那一刻,後方的幕布投影出時間——15分20秒。
這是他們所擁有的曼哈頓懸日,也是每一個前來觀展的觀眾所能看到的第一件展品。
“寧一宵,你來了!”
聽到聲音,寧一宵轉過頭,看到蘇洄在不遠處朝他揮手。
他穿了藍紫色的不規則寬松襯衫和白色長褲,頭髮半扎在腦後,戴著藍牙耳麥,跑起來衣角飛揚,看上去很像一隻朝他飛來的蝴蝶。
在人造的懸日下,寧一宵與他相擁。
蘇洄將臉埋在寧一宵的肩窩,聞到他熟悉的氣味,躁動不安的心忽然就得以安撫。
他抬起頭,“我們穿得好配啊。”
寧一宵穿了很少見白色西裝外套,寬松款,裡面是藍色內搭,襯得他高挑又英俊。
他的手裡還捧了一束冰島雪糕。
“送給我的嗎?”蘇洄很是驚喜,一想,果然已經到了芍藥的花季了。
他和寧一宵也從冬天走到了初夏。
寧一宵將花遞給他,“恭喜小貓舉辦首次個人展。”
“謝謝。”蘇洄接過來,臉埋到大朵大朵的花束,想到了自己過去在花園裡為寧一宵挑選花朵的樣子。
寧一宵捏了捏他的臉,“我應該沒有遲到吧。”
“沒有。”蘇洄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距離正式開展還有四十分鍾,“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