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一遍。”
蘇洄在混亂不堪中思考了片刻,啞著嗓音開口,“……老公。”
“乖。”
昏睡了一夜,蘇洄醒來時,感覺渾身沒有一塊肌肉是完好的,嗓子難受得厲害。
床頭沒留下字條,蘇洄賴了十五分鍾才起來洗漱,走路有些困難,他一路扶著牆,走到書房,發現沒人,於是下樓來到客廳。
寧一宵正在廚房煮雞胸肉,雪糕在他身邊打轉,焦急地汪汪叫了兩聲,發現蘇洄下來,他又急忙跑到蘇洄跟前,繞著他跑。
“醒了?”
寧一宵從烤箱裡端出一杯溫著的蜂蜜水,遞給蘇洄。
“喝一點。”
蘇洄聽話照做了,嗓子果然好受許多,“今天不忙嗎?”
“嗯,今天休息。”寧一宵把雞胸肉放在盤子裡,給雪糕擺好,又端出兩份三明治,給蘇洄的那份加了厚厚的煎蛋。
“你想做什麽?我可以陪你。”
蘇洄慢吞吞地吃東西,邊吃邊想,邊想邊盯著眼前的寧一宵。
想做的事太多了,想去看看他的母校,去見寧一宵說過的巨大仙人掌,想陪他參加每一次演講,和他一起去看望長大的七隻小象,一起去冰島爬冰川……
但這一切的優先級都低於寧一宵本身。蘇洄最想做的,還是撫慰他始終難以面対的傷口,彌補他情感上最大的空洞。
他伸出手,拉起寧一宵的手,“我想陪你整理阿姨留下的東西。”
寧一宵臉上的意外很明顯,頓了幾秒,想說什麽,好像又被一個深呼吸咽下。
蘇洄立刻改口,“如果你不想,可以改天……”
看到蘇洄一臉小心的模樣,寧一宵於心不忍,笑了笑,“就今天吧。”
“真的嗎?”蘇洄怕他難過。
寧一宵點頭,“一直放著也不好,是該拿出來曬曬太陽。”
所有人都會畏懼寧一宵所避之不及的事物,除了蘇洄。
他也很希望蘇洄始終是例外。
寧一宵很清楚,蘇洄的用意是為了解開自己的心結。正如他孤身一人時,還是會在每年的十二月初為素未謀面的他的母親祭拜,真誠又無私,不為自己,全然為他。
將杯子裡的咖啡喝完,寧一宵起身走到樓上,不一會兒便下來,抱著那個陳舊的箱子。他走近,將其放在地板上。
蘇洄看見遺物箱,心為之一動,也離開餐桌,“我還怕你放在灣區那邊呢。”
“先買的這套公寓,搬家的時候直接讓人拿過來放著了,再沒動過。”
說完,寧一宵拿來剪刀,遞給蘇洄,“你來拆吧。”
“啊?”蘇洄抬頭望著他,接過剪刀,“好的。”
箱子上面還有封條,蘇洄小心拆開,動作很輕,打開紙箱時塵埃在陽光下飛舞,他怕寧一宵潔癖受不了,又找了濕巾擦拭了一遍,“你要不要戴手套?”
“不用了。”寧一宵面容平靜,語氣很淡。
蘇洄完全打開箱子,心頭湧起複雜的情緒,恍然間回到了那個陰暗寒冷的冬天。
那時候的寧一宵一句話也不想說,他也不敢開口。
他知道寧一宵迄今為止都不願面対,但躲避不是辦法,他更希望自己能牽著寧一宵邁過這個坎,讓他事後再想起,不會只有痛苦和難過。
紙箱裡的東西並不多,映入眼簾的是一些疊放整齊的衣物,其中有寧一宵提過的那件白色長裙。
蘇洄將裙子拿出來,在地毯上擺好,手指撫摸著布料,輕聲詢問寧一宵,“阿姨是不是也很高啊?裙子好長。”
寧一宵點頭,“嗯,他們都說我的長相完全遺傳了我媽,無論是臉還是個子,只是眼角多一顆痣。”
蘇洄看向他,“怪不得你長得這麽好看,真會遺傳。”
寧一宵嘴角微微揚起,笑意很淡,說不清是開心還是苦澀。
“這個好可愛。”蘇洄拿出來一個小的塑料玩具,是一隻尾巴斷掉的小狗。
“這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玩具,我媽攢了很久的錢,帶我去鎮上買的。”寧一宵看了一眼,想起許多往事,“放上電池會動,不過很早就被別人摔壞了。”
蘇洄皺了皺眉,“別人?”
“住在附近的其他小孩子。”寧一宵語氣平淡,“他們不太喜歡我,搶去玩,砸到地上,就弄壞了。”
蘇洄摸了摸小狗尾巴斷裂的痕跡,有些生氣,於是很孩子氣地罵了一句,“真討厭。”
寧一宵被逗笑了,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髮,“沒關系,本來我也不喜歡玩具。”
“沒有小孩不喜歡玩具。”蘇洄將電子小狗擺在自己懷裡,抬頭詢問,“寧一宵,你把這個送給我好不好?”
“壞的。”他強調。
“沒關系,我的小貓玩偶不也壞掉了,你還不是一直留著。”
蘇洄対他露出一個柔軟的笑。
寧一宵無可反駁,“好吧。”
“媽媽的裙子也可以借給我嗎?”蘇洄問。
寧一宵又笑了,“怎麽,你要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