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聲沒想到夏藏會把這個當搖籃曲,但邪典童話都能當睡前故事,《水調歌頭》做搖籃曲也算是極致的溫柔了。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可能因為這首歌廣為流傳,再加之自己會背誦蘇軾的原詞,楊聲越聽越覺著耳熟。
好像初中那會兒神經衰弱,迷迷糊糊不知是醒著夢著,耳邊便流淌著這首曲調和緩的歌。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對,他當時聽的應該不是鄧小姐的原唱版本,而是一個沙啞的少年音。
那個聲音唱對了“低綺戶”的綺,如同現在給他輕輕哼唱起的夏藏。
楊聲睜開眼,黑暗裡夏藏清淺溫熱的吐息呼到他的側臉。
是草莓牙膏的味道。
他想起當時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用被子蒙住腦袋,想在這種半夢半醒中將自己扼殺致死。
被子外邊,那聲音縹縹緲緲像從遙遠海上而來,沙啞得落成了雨。
他胡亂掀開被子,因那淅瀝的雨而獲得一絲清新的生機。
有人握住他的手腕,像他此時不自覺地握上夏藏的腕子一樣。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裡共嬋娟
“哥。”楊聲喚道。
這一次,夏藏應了,說:“嗯,好好睡,晚安。”
大概是在初中那會兒吧,夏藏發現了楊聲一個秘密。
即他有一定程度的夢遊症。
看著床上在與自己被子搏鬥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夏藏第一反應當然是把這貨扔下樓去。
但奈何楊聲闖進他房間太悄無聲息,哪怕他打開燈都沒把眼睛睜開一下。
夏藏用自己淺薄的知識推斷出,楊聲這是在夢遊。
夢遊不說還把他的床霸佔,將他被子折騰得不成樣子。
翻來覆去,蹙眉低喘,明顯是沒睡踏實,做噩夢了。
夏藏當時也不知是哪個筋搭錯了,為著讓楊聲安靜些,便輕輕唱起那首母親最愛的歌謠。
《水調歌頭》。
他那會兒在變聲期,唱出來肯定是不好聽的。但睡夢中的楊聲漸漸安定,把蒙頭的被子扯了下來。
夏藏伸手握了他的手腕,想將他手放回被子。
楊聲動了動,似乎喊了聲:“哥。”
夏藏沒應,他隻當楊聲是睡著了說夢話。
那會兒父親忙於生意上的應酬,繼母照顧新生的小妹無暇分心,所以楊聲這狀況除了夏藏,沒人知道。
夏藏不是大喇叭,犯不著去宣揚;楊聲夢遊進屋,他就把床讓一讓,反正寬敞,哄著人睡著也不影響自己一夜好眠。
但還有個問題是,夏藏每每被自己生物鍾喚醒,旁邊保證沒了楊聲的蹤影。
然後吃早餐的時候會見著楊聲從他自己的房間走出來,揉眼打哈欠,對前一天的夢遊沒有半點印象。
當然後來夏藏半夜熬著沒睡,發現了楊聲會在睡熟以後,再次夢遊回他自己房間的事實。
這情況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楊聲毫不知情,夏藏也守口如瓶,就這麽輕輕巧巧地翻頁而過。
直到今天又不知哪根筋出錯,夏藏清唱了那首《水調歌頭》。
“那好吧,晚安。”楊聲松開他的手腕,窸窣地躺平了身子。
夏藏想著楊聲應該不會再做噩夢,因為《水調歌頭》真是首能安眠的曲子。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繼續~
第8章 Ⅷ
楊聲覺著自己的適應力還挺強,這幾天已經能做到倒床就睡,把夏藏的手機鬧鍾閉眼關停。
倒是不認床了。
可能是因為學習的強度慢慢上來,也可能是因為夏藏清唱的那首歌後勁兒太大。
他這兩天睡著,耳邊就還蕩著曲調。
其實也有想過跟夏藏說一下,初中那會兒的事情。
但那段記憶對於他來說,本就模糊;他總不能說,哥,我以前在夢裡聽到過你唱這歌兒。
就挺神經兮兮的。
他現在的作息規律和夏藏調到了一致,午後淺眠半小時,晚上十二點睡早上六點半起。
三餐在一塊吃,上下學一起走,除卻各自必要的課程時間,堪稱是形影不離。
“聲兒,你最近很不對勁!都不跟我一塊吃晚飯了!”又一個晚自習課間,薑延絮把楊聲拽出來吹晚風,順帶氣鼓鼓地控訴楊聲最近對他的冷落。
“哦,我跟我哥一塊呢。”楊聲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道。
這一語讓薑延絮更加炸毛,“你都沒告訴我你還有個哥哥!你不愛我了!”
“打住,我對你從沒有過那個心思。”楊聲比著停止手勢,目光仍是渙散,“別吵吵,我站會兒醒醒神。”
“你最近老是副睡不醒的樣子,今天還被老王點名了。”薑延絮道,“也不用那麽拚吧。”
“沒拚,每天十二點睡,六點半起,拚個鏟鏟(chuan)。”楊聲把胳膊擱上矮牆,漫不經心道,“就正常作息。”
“我十一點就睡了。”薑延絮弱弱地吞了吞唾沫,“然後七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