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藏點了頭,沒吱聲。
樓上的學生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從樓梯口裡嬉笑吵鬧地走過。
他在其中沒有看見楊聲,但楊聲要下樓的話,必定會經過這裡的。
畢竟現在不住校,走天橋到隔壁理科樓下來,會繞一點。
答應了小倉鼠要一塊回去,再等一等也無妨。
夏藏看著人群一浪一浪從走廊經過,從三五成群到三三兩兩。
不多時,整棟教學樓都被清空了去,夏藏瞥了眼樓梯口,想自己要不要上樓去看看。
五班,似乎在四樓接近樓梯口的地方。
不難找。
打定主意,夏藏剛爬上一層樓的台階,便在樓梯的轉角處碰上了跌跌撞撞跳下樓梯的楊聲。
“哥!”剛落地還沒站穩,半個人就往夏藏身上撲。
為避免他沒站穩摔倒,夏藏伸長胳膊,連人帶書包摟進懷裡。
“別激動。”夏藏拍了拍楊聲背後的書包,收手按著他的肩膀。
估計從樓上跑下來太急切,楊聲臉紅到脖子,呼吸帶喘道:“我怕你等久了嘛。”
“也沒等多久。”夏藏松了手,說,“回去了。”
錯過人流高峰期的好處是,從教學樓到通向學校後門的小徑,一路暢通無阻。
四下裡燈光昏暗,勉強能看清水泥小徑上盈盈反光的彩色石子。
楊聲扯了扯夏藏衣角,示意他仰起頭。
沒有教學樓的遮蔽,那輪缺了一半的月在天穹中央高懸。
“還是看不見星星啊。”楊聲歎氣道。
“月亮也算是星星吧。”夏藏說,“它是地球的衛星。”
小倉鼠的黑眼睛一眨不眨,夏藏猜想,估計是自己又不解風情了。
楊聲洗完澡出來,夏藏正趴在桌前寫試卷。
牆上的圓鍾顯示,十點四十五分。
還可以學一個多小時,夏藏提出的合住守則,他一直牢記於心。
見楊聲過來,夏藏把桌上的書本又收下去一些,擴大了給他騰出來的面積。
“夠了,哥,我帶回來的書不多。”楊聲坐到夏藏對面,輕聲說。
“你也不用那麽拘謹。”夏藏瞧了他一眼,便又繼續低頭看題。
楊聲點點頭,也不好多說什麽。
他覺著自己是一點沒客氣,例如吵著鬧著要和人一起放學回家,例如下個樓還猛撲進人懷裡。
仔細砸吧過味兒,楊聲還是覺著怪不好意思的。
不為別的,就好像是有些唐突了夏藏。
“洗完的衣服記得晾。”夏藏說,就著浴室裡傳來的洗衣機滾筒旋轉攪動的聲音。
“哦哦。”楊聲又點了點頭。
便規規矩矩一小時無話,文理科生高考內容猶隔天塹,楊聲也無法和夏藏探討下某個歷史事件或者某個季風洋流;夏藏自然也不會閑著沒事兒跟他講化學方程式的配平。
保持同一姿勢趴太久,再抬起頭來脖子到肩膀都是僵的。
而夏藏已起身去了衛生間,楊聲得以一邊捏肩膀一邊瞅夏藏鋪在桌面上的卷子。
雖然看不懂上面的符號算式,但觸目驚心的紅叉還是讓楊聲嚇得一哆嗦。
看看試卷標題,哦,物理,那不稀奇了。
據說物理是理綜三科中大魔王般的存在。
但……身在理科重點班的夏藏,物理這麽差真的沒問題嗎?
楊聲仔仔細細地看了第一面的選擇題,發現夏藏多選幾乎沒一道題拿到六分。
要麽選錯,要麽少選。
在他印象裡,夏藏一直都是學霸甚至學神的人設。
但他也確實不清楚夏藏高中以後,確切的成績。
把試卷輕輕放回,而此時的夏藏已經把洗衣機的衣服撈出來,抱到陽台上晾。
楊聲後知後覺地起身,夏藏卻放下晾衣杆,拎著空的塑料盆回到室內。
“抱歉,哥,我忘了……”急急忙忙想解釋,夏藏擺擺手,製止了他。
“收拾一下,睡了。”夏藏說,瞥了眼桌面滿是紅叉的卷子。
楊聲張了張嘴,倒也沒敢多問什麽。
指針停在十二點過十分,楊聲躺在夏藏身邊,能嗅到他身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沐浴液味道。
薰衣草。
他以為夏藏會選像薄荷或者檸檬那種清爽型的沐浴露,主要這薰衣草過於纏綿柔軟,繞進他的鼻腔喉頭。
癢絲絲的。
楊聲忍不住輕咳了一下,夏藏翻身,手探了過來。
是給他掖了下被子,“蓋好。”
夏藏就是,人太好了,弄得楊聲一邊想說謝謝一邊又想接著抱歉。
“哥,”楊聲開口,沒說謝謝,也沒說抱歉,“我還是有點兒睡不著。”
是說著不拘謹的得寸進尺。
“都十二點了。”夏藏的語氣裡有絲無可奈何,但倒也沒拒絕楊聲,“那我給你唱個搖籃曲。”
誒,不是講故事嗎?
好在楊聲啥也不挑,忙不迭“嗯嗯”應著,點頭如搗蒜。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水調歌頭》,鄧麗君版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