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忽然想到,這很像私奔。”
“要是哪天你被關起來了,我就從窗戶爬進來找你,用衣服床單做繩索,然後和你一起溜下樓,溜到廣闊天地裡去。”
夏藏低聲喘著氣:“為什麽是我被關起來了?”
“嗯……”這一下倒把楊聲給問住了,跑了一會兒才回答說,“因為你是長頭髮的公主啊。”
是一路跑到了小區門口,楊聲才停住腳,讓夏藏隔著書包撲到他背上。
“哎喲,小祖宗。”夏藏一撲還磕到了楊聲肩膀凸出的骨,這會兒疼得倒吸冷氣。
“沒事兒吧,哥?”楊聲趕忙去哄,借著路燈也看不分明什麽,隻得偏頭湊近了些,被人趁機啄了下嘴角。
看來是沒事。
“你有這精力,怎麽不留到明天比賽?”夏藏攀著楊聲肩膀,說笑道。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楊聲輕巧地一聳肩,隨即卻蹙了眉,“哥,你撞疼我了。”
“我發覺你特別會賣慘裝乖啊,嚷嚷。”夏藏想起下午比賽結束後,賴在自己身上不起開的長條貓貓蟲,不禁伸手捏了人下巴,輕聲逗弄著。
楊聲眨巴著葡萄眼:哥你說什麽,貓貓聽不懂。
“嚷嚷,過兩天你陪我去絞個頭髮吧。”
“嗯!為什麽?長頭髮多好看!”
“長頭髮很難打理嘛,再說,誰是長發公主啊?”
夏藏話音剛落,樓道裡的聲控燈熄滅。
楊聲在黑暗裡低低地笑,說:“是你啊,公主殿下。”
燈光亮起,小沒良心的奪路而逃,邊爬樓梯邊說:“改明兒我幫你打理,保管給你弄得服服帖帖。”
夏藏抿了抿微潤的嘴唇,想著自己是真拿這小祖宗沒辦法。
“所以你就是在報復。”楊聲愁眉苦臉地捧著一杯子溫熱偏燙的水,在夏藏灼灼眼光中,不情不願地抿一口,再抿一口。
“還有一杯,今天的補水量就足夠了。”夏藏盯著他喉結微動,不免放不下勾起的嘴角,“跑完之後需要大量補水,我又沒你那麽幼稚。”
“這就是你白天給我灌一保溫杯水的理由麽?”楊聲眼神空洞,生無可戀,好在下午比賽後有皓月和薑延絮打岔。
但一上出租車夏藏便把藏在大衣內兜的溫水壺掏出來,不由分說地塞到楊聲懷裡。
“那不是要給玫瑰澆澆水嘛,免得他枯萎了。”夏藏不緊不慢道,“這才是報復。”
嘿。
“我今天其實很高興,能認識你的朋友們。”好一會兒,等到楊聲終於灌完兩滿杯、將近350毫升的白開水後,夏藏緩聲說道,“我也很高興,你能把我們的關系告訴他們,而且還得到他們的祝福。”
“你老說我容易滿足,明明你才是懂知足的那個。”楊聲想了想,胃裡面的水晃晃蕩蕩,讓他想起某片沙漠裡懸掛著木製吊桶的水井。
他們正坐在那矮牆下面,頭頂是墨藍灑著碎鑽的天空。
金色頭髮……哦,不,是檀木色細軟長發的小王子軟聲軟氣地說:“請給我畫隻綿羊。”
小王子總是那麽耿直不掩飾,於是楊聲用心畫著綿羊,然後告訴他,自己還給綿羊畫了草繩和嘴罩子,你不用擔心它會半夜偷偷摸摸地吃掉你的花兒。
有時候楊聲也會想,看透夏藏真的很容易,但有時候也真的不容易。
他總是想把最好的東西給夏藏,一旦知道夏藏想要什麽而自己卻無法做到的話,心裡便會呼呼啦啦地下著雨夾雪。
楊聲是一個沒有專門職業證書的騎士,無證上崗,卻偏偏要攀登最險峻的城堡,將其中最美麗的公主擄走私奔。
可他既沒有駿馬,又沒有刀劍,只有一顆不合時宜叮當亂跳的心臟。
幸好也還有這樣一顆心臟,讓他不至於沒有玫瑰,贈予夏藏。
“我向來最最貪心。”夏藏搖搖頭,拿過在楊聲手中愣了半晌的瓷杯,安放於床頭櫃上,“因為你一直有心事,我怎麽都了解不夠。”
“如果這讓你困擾了,那我很抱歉。”楊聲訕訕地笑,手微微輕握成了拳。
而夏藏說:“困擾倒不至於,只是偶爾想起來,會有點心疼。”
“別吧。”楊聲的笑意僵在嘴角,在熟練轉換成愧疚前,卻聽夏藏又說:“沒辦法,我心臟很脆弱,你還一直在裡面跑。”
夏藏難得再給楊聲講了回睡前故事,但故事很短,僅寥寥幾句話。
“話說這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姓楊的公主。”
“你直接報我大名得了,小氣鬼。”
“害,就那位公主被困在險峻懸崖的城堡裡,有位騎士千裡迢迢地去拯救他。”
“嗯,那位騎士姓夏。”
“但這騎士體力不怎麽樣,便是困在城堡裡的公主跑一百米都比他跑得快,所以要爬上懸崖峭壁,對他來說甚是艱辛。”
“……你知道就好。”
“在經過無數次爬坡失敗後,騎士放棄了這種毫無效率的解救方法。他在懸崖底下找了片灌木林歇著,然後掏出了他的諾基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