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師有條不紊地對電話那頭說:“放心吧,陸老師,暫時沒什麽事兒了,醫生也說楊聲只是有些低血糖。如果他待會兒要請假,我也會第一時間告知您的。”
可算是送走那尊大佛,喬子柳按下掛斷鍵後長舒了一口氣,卻見三個學生神情各異,不知剛剛私下裡說了什麽小話。
皓月老神在在,猶如飛升成仙;另一邊本水火不容的薑延絮和袁禮泉卻在友好握手。
薑延絮還帶著點安慰的語氣對袁禮泉說:“這種事情呢,你只要多經歷幾遍,就可以把他們忽略掉了。真的,相信我。”
“禮泉,你跟楊聲聊完了?”喬子柳先按捺住疑惑,把話題拉回正事,“那我們……”
“那我們還是在這裡等會兒吧。”邱光浩月立馬機敏地接了話。
薑延絮和袁禮泉附和著:“對對,先別進去。”
喬子柳疑惑地“嗯”了聲:“我想說的是,要沒什麽事你們就繼續參加運動會,這裡有我。”
“那怎麽行呢,喬老師!”薑延絮抑揚頓挫道。
“我們得和您共進退!”皓月也說道,“或者您去忙您的,我們在這邊守。”
袁禮泉不知該搭話還是該做什麽,只能點點頭表明態度。
喬子柳把這一個二個仔細打量了:“你們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
“沒有,真沒有。”一個二個搖頭如撥浪鼓。
袁禮泉也跟著搖,卻沒搞清楚自己這是在幹什麽。
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他被迫看了場兄弟情深的大戲,以及當事人肆無忌憚的出櫃現場。
這使他十九歲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別樣的衝擊,而後聽見自己的世界觀嘩啦震碎又嘩啦平地高樓起的聲音。
他不是沒有談過戀愛,而且也看過不少身邊哥們兒的戀愛經歷,所以他才跟楊聲說,你們並不奇怪。
如果他的小女友有事,他也會如同夏藏拚盡全力護送楊聲那般護著她。
人是有共情能力的,這也是人被稱為高級動物的重要原因。
哪怕袁禮泉不太願意思考超出自己認知日常的事,但偶爾想想讓自己開闊一下,倒也不算壞事。
“你那時候夢遊了一個月吧,每天晚上進我房間來,睡安穩了又溜回你自己房間去。”
“不過書上說,夢遊的人不會記得他夢遊的時候做了什麽事,而且我那時候跟你也不算特別熟,於是一直就沒問也沒聲張。”
“現在稍微長了些年紀,也會想那時候是不是太莽撞,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沒有跟別人提起。”
“我那時候誰也不信,包括你;而我這時候誰也不信,除了你。”
“幸好你後來再也沒有發作過,讓我得以安心將這個秘密掩埋。”
“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誘發你夢遊的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看起來那麽痛苦,像你剛剛昏睡不醒時候的樣子。”
夏藏徐徐不疾地向楊聲講述了那段他所不知道的過往,語調輕緩像夏夜裡薄荷味的月光,亦或者冬日落雪時一杯暖融融的熱可可。
令人安心著,舒緩著。
楊聲靜靜地聽,靜靜等待夏藏尾音沙沙落地,而後將所有話語堵在他的唇齒間。
白桃的清甜以舌尖為橋梁傳遞,衣料摩擦時他們十指相扣,攥緊著,交換記憶與糖果的味道。
或許分享這件事,早就該這麽做了。
當潮紅和喘息重新泛起,楊聲舔舐著唇邊的銀絲,輕聲對與他共食禁果的兄長說:“哥,我好像沒跟你說過,關於我親生父親的事情。”
白牆上的鍾盤滴滴答答,門外似乎喧嘩了一陣,被校醫公事公辦地訓斥後,有人前來敲門。
“小藏,情況怎麽樣?”是喬老師。
夏藏吻了吻懷中人的睡臉,回答道:“沒什麽大事,喬老師,你們先去忙吧。”
“我陪著楊聲就可以了。”
“他跟我媽離婚的時候,我就已經當他死了。誰能想到幾年後,他會托人找到我,讓我真正知曉,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也許他是真的恨我吧,在我身邊時打我罵我,離開我後又不肯真正放過我。有時候我也在想啊,我到底是上輩子欠了他多少,要被他這麽對待。”
“但有時候吧,也會想起他,想一想就難過。倒不是為我自己,只是想著他就那麽狼狽地死了,我就虛情假意地難過一下。”
真虛情假意,就不會難過了啊,傻瓜。
得,這一覺竟然睡到了大晚上。
四下無燈,黑黢黢的,楊聲只能靠身下人起伏的心跳才找回來蘇醒的真實感。
渾身已經散架成粉末了,抬起一根手指都艱難。
但如果繼續這麽壓著男朋友,估計男朋友也得廢。
稍微膝蓋發了點兒力,楊聲從床上跪坐起來;動靜有點兒大,將半靠在床頭的夏藏擾醒了過來。
“唔,醒啦?啊噝……”夏藏哼了兩聲又立馬安靜,估計是牽扯到了酸痛的地方。
“醒了,我先去開個燈……”楊聲有些愧疚,要不是自己那麽多事兒,哥也不至於這樣。
但卻被人摸索著攥了手腕,再次拽入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