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與願違,晚上八點,岑裡的直播間出現了這個帳號注冊以來的第一次直播事故——主播鴿了。
沒有公告,沒有假條,沒有說明。許多粉絲在評論下面問主播去哪兒了?
周澈沉默地看著吵吵鬧鬧的評論區,再一次打開遊戲界面,家園裡依舊沒有任何岑裡登錄的記錄。
他早上送給對方的鬱金香和滿天星還孤零零地放在郵箱裡無人接收,還有那句無人應答的【晚上下播後一起做任務嗎?】
沒有岑裡的莊園變得很空,屋後田地和花園前上周他們才擴墾過,還一起去逛市集買了一只看門的小狗和一頭老黃牛。
當時周澈還問他要不要也買一隻小貓,《悠然南山下》畫風製作精良,裡面的小動物都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岑裡說不要了,周澈問為什麽,岑裡就反問:【你不是已經有一隻小貓了嗎?】
周澈怔了一下,問:【這不衝突吧?】
岑裡說:【是不衝突,但你的小貓知道你在網上也養了一隻貓或許會不高興,貓可是很小心眼的。】
也就是在那一刻周澈忽然意識到,不僅僅是人類對自己的寵物會產生佔有欲,小貓也會在意自己是不是唯一,比如岑裡知道0719已經有一隻小貓了,那麽即便是在網絡上也最好不要再養一隻虛擬的。
周澈看著遊戲裡的青青田野、悠閑的老黃牛、五分鍾長一寸十個小時就能成熟的禾苗、甘蔗、玉米,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假的。
悠然寧靜的田園生活是假的,落英繽紛的世外桃源是假的,溫馨自在的姻緣生活是假的,就像他和岑裡的友誼,看似風和日麗晴空萬裡,其實不過水中月鏡中花,只要一拔網線,他們的關系就和這個精神家園烏托邦一並消失於殘酷冷漠的現實。
不知在電腦前坐了多久,還是沒有等到帳號博主的聲明,董帆和許閔一回來就感受到了滿室低氣壓:“室長,怎麽了?周未的球場又建院那幫孫子被佔了?”
周澈無暇和他們說笑,抿著嘴唇迅速打開學校系統查看美院明天的課程安排和上課教室。
他不確定發生了什麽,但那種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像巨大的山石堵得他心口發悶發慌,岑裡一直是個很靠譜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放鴿子玩失蹤。
明天,他至少明天要見到岑裡一面,確認他人是安好無虞的。
這一晚,周澈睡得很不好,他又夢到了他的小貓,小小一隻,軟綿綿毛茸茸地,雪膚黑紋,一只露餡兒的小湯圓。
腦袋圓溜溜的,眼晴也圓,像極岑裡那雙漆黑透亮的葡萄眼。
它在地上打著滾兒,被無數雙醜陋的大手抓住,有的手在剖它的膛肚,有的手在剝它的皮,有的手在剪它的耳朵,有的手在玩弄它的尾巴,卷成一個違反生物生理極限的姿勢……
小小的身體全身血淋淋的,四肢抖著,用很小的聲音朝他呼救,周澈怎麽也走不過去,最後,小貓生生被折磨斷了氣,融化成了一灘濃稠的血…
周澈驚醒,在黑暗中驀然坐起來,大口喘著氣,太逼真了,夢境就像真實發生過一樣,一股尖銳猛烈的痛感滯後地席卷他的身體,額角青筋畢露——
這本來就不是一場夢,這些都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周澈心臟驟跳,打開手機,第一時間去看聊天框,依舊是沒有任何回復,他那滿屏的自言自語孤零零掛在上頭。
無人應答。
周澈看了眼時間,還沒到六點,窗外還是一片漆黑,風聲很大,他已經睡不著了,他輕聲下了床,洗漱,早早去了美院的教室等著。
好不容易熬到八點,周澈連找了了幾個教室都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院花很有名,美術系又是小班教學,同學之mofa÷*學!院…整 理間都認識,周澈隨便一打聽就知道岑裡昨天也沒來上課,因為昨天剛好是交作業的死線,課代表聯系不上人。
“好像前天晚上的美術史也沒見到他欸。”這種枯燥的純理論課也只有靠看帥哥撐著出勤率,每周一次見近距離接觸院花的機會,所以女生們格外有印象。
周澈嘴唇抿緊,比起擔心身份敗露,現在他更害怕岑裡發生了什麽事。
周澈沒再多待,直接去了研院。
據他所知,岑裡跟班裡的同學和室友都是交情泛泛的點頭之交,鬱原師兄已經是他現實中為數不多還算親近的熟人。
鬱原一頭霧水:“沒啊,沒有見過,我們最近不怎麽聯系。”雖然他一直有心提攜照顧這位禮貌謙遜的師弟,也想把他介紹給更多朋友,但是岑裡並不是喜歡交際的性格,所以他們基本上是有事了才會聯系。
“你不是有他的微信麽?”鬱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這兩個師弟玩到一起去了,以他對岑裡的了解,周澈看起來也不像是會能和他交上朋友的類型。
“嗯,他沒回我。”周澈言簡意賅,“你用你的微信找一下他,看他回不回。”
“噢,”鬱原懂了,“你們吵架了。”
“……”
“他不理你?”
“……算是吧。”
“那你直接上他們院找他。”
“他沒來上課。”周澈揉了揉眉心,從五點多起來跑了幾個院折騰到現在,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他待會兒還有一場小考,隻好說,“要是他回你了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