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的年輕了很多。”
薑鉞又很誠實地回答,這次紀述笑出了聲,“你覺得我多少歲?”
他注視著薑鉞抬起視線來打量他,像是不敢隨便回答,他直接說出答案,“我已經34了,周歲。”
薑鉞的眉頭明顯地挑了挑,紀述確實看起來不像30快過半,他如果猜最多猜到27、8。
紀述喝了口茶打趣地說:“就因為這張臉,常常被人覺得資歷不夠,你要看我身份證嗎?我從來不騙人的。”
“不用了。”
薑鉞覺得紀述說的話也與他的年齡不符,但他不自覺因為紀述的話放松下來。
紀述朝他湊近了一點,突然問他,“你昨晚睡得不好嗎?有過失眠嗎?”
“最近幾天好了一點。”
意思就是有過失眠,紀述隨意地往沙發後靠了靠又問:“你最近吃藥了?”
薑鉞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能把窗簾關上嗎?”
“哦,好。”紀述起身去關窗簾。
深色的窗簾闔起來,房間頓時暗下來,紀述還沒回去,就聽到薑鉞低述的聲音。
“紀醫生,長時間精神壓力是不是會造成幻聽?”
紀述頓住了動作,原地不動地觀察著薑鉞的動作,反問他,“你有幻聽過?”
薑鉞的視線一直盯著桌面空曠的地方,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不停在輕輕地摩擦。
這是在猶豫,薑鉞沉默了許久,就在他以為薑鉞猶豫的結果是不說時,薑鉞開口了。
“我12歲那年,我爸去世了。”
紀述就站在窗邊靠著書架,對著薑鉞的側臉。
薑鉞輕輕摩擦指尖的左手突然用力捏緊,說:“他是被火燒死的,全身都燃起來了,一點人都看不見,還能發生聲音,那是我聽過最可怕的聲音。”
薑鉞的聲音有點乾啞,他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盡,過了好一會兒又繼續。
“我被我爸的朋友救了,他收留我,照顧我,告訴我一定要為我爸報仇。”
薑鉞說著腦子裡又浮現了當時的畫面。
那時馬上要放暑假了,他放學回家想著要說服他爸,他暑假想回國去玩。
可他遠遠就聽到了聲音,有人在大喊有人在驚叫,他跑回家時,他家整棟房子都燒起來了。然後他聽到了他爸的聲音。
“小鉞,忘了今天!跑,快跑!離開這裡!”
他沒有跑,他想去救他爸,可火太大了,他進不去,只能看到有個全身著火的人影發出痛苦的叫喊,那是他爸的聲音。
後來有一群人來的他家,還帶著槍,他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麽,在他要被發現時,薑東鳴救走了他。
薑東鳴是他爸的朋友,他認識。薑東鳴收留他,保護他,要他學很多東西,對他很嚴格,只要他沒達到要求,就會被把關進地下室。
那間地下室一點光沒有,每次薑東鳴都會在外面隔著厚厚的鐵門,跟他說:“你活著意義是為你爸報仇。”
他18歲時,第一次反抗了薑東鳴,因為他爸說他小時候想當警察,他答應過長大了也當警察,所以他就去了。
直到他終於發現了他爸出事的線索,可查下去他卻迷茫了。
薑鉞側向紀述看了一眼,“後來,我對他教我的一切產生了懷疑,在我迷茫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紀述終於回到了薑鉞對面坐下,薑鉞抬眼看了看他繼續說:“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嚴越欽確實教會了薑鉞很多,比如怎麽去偷別人的摩托車,怎麽在被追殺時跳進海裡裝死,比如怎麽做一個自我又自以為是的混混。
可後來他明白了被追殺跳進海裡裝死就不會死、是騙人的。
紀述望著薑鉞,雖然薑鉞說得很平靜,也沒有透露太多的信息,但他從薑鉞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薑鉞的話隱藏的經歷遠比他說的來的,要嚴重得多。
等到薑鉞終於把握緊的手放開,他又過了一會兒問:“他對你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這個問題薑鉞想了很久,最後說:“他失蹤了。為了救我……很久之後,我遇到了他弟弟,他們長得很像。我和他在一起了。”
紀述理了一下薑鉞話裡的關系,“你是因為他們長得像才和他在一起的?”
薑鉞的話又頓住了,過了許久開口,聲音比剛才更低了幾分。
“我有時候會把他、當成他。但是大多數時候我都知道他不是,我把他當作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我希望他有一天會發現,然後告訴我他不是他,他就是他,告訴我應該從回憶的幻想中走出來。可是——”
薑鉞進來之後第一次對上了紀述的視線。
“他不願意救我。”
紀述終於在薑鉞的話裡聽到了情緒的起伏,他深怕驚走了薑鉞這一絲情緒,輕聲地問:“你愛他嗎?”
“什麽?”
薑鉞像是沒聽懂這個問題,他又重複了一遍。
“你愛他嗎?”
房間裡沉默了很久,紀述沒有催促,薑鉞終於回答了。
“他不愛我。”
不是他愛不愛他,是他不愛我。紀述又問:“你出現幻聽是因為他?”
“不是。是——”薑鉞突然頓下來深吸起一口氣,“我有、超憶症。我分不清那到底是記憶還是幻聽,但是我的耳邊總是會有許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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