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叔終於看清了薑鉞的模樣,他活了大半輩子沒有見過長成這樣的男人,明明是個男人卻讓人忍不住盯著看。
他不由得望著騎走走遠的兩人,如果是這樣的人,兩個男人親在一起也不覺得奇怪了。
鄉間的路尤其適合騎這樣的車,很快就到了鎮上,但嚴既鋒沒想到今天正好趕集,街上的人和車都特別多。
他沒在這麽擁擠的路上騎過車,走起來十分暴躁,乾脆把車停在了路邊問薑鉞。
“還想逛嗎?”
薑鉞在後座看著擁擠的人人還沒有說話,一輛摩托車突然開過來,幾乎撞上他們停下。
對方是個四、五十歲的男人,面色不善地反瞪向他們罵:“媽的怎麽停的車!”
嚴既鋒斜眼朝男人橫去,對方倏地往後縮了縮,視線轉去落在了薑鉞身上,一直從臉看到了薑鉞抓在他腰上的手,露出了一臉惡心的表情。
“滾。”
嚴既鋒毫無語調地說了一個字,男人本想還回去,可觸到嚴既鋒的視線就慫了,罵罵咧咧地把車退出去騎走了,卻還不停回頭朝他們回瞟。
“那是朱老三,偷雞摸狗乾多了娶不到媳婦,天天到處耍無賴,這種人早點車禍死了算了!”
路邊一人見了自顧地和嚴既鋒說起來,“我可不是咒他,上回人家老李家的兒子賺了錢回來,大方地請全鎮人吃飯,他卻把人家的車給劃了!耍賴不肯賠錢,還躺人車前威脅要錢就從他身上軋過去,最後只能不要他賠了,你們最好別搭理他,這種人不要臉的。”
嚴既鋒不知道要怎麽聊這種天,朝說話的人看去,對方有些失措地接著說:“你們……是裡面那個……宅子家的吧……多少年都不見人回來了。”
對方說著視線落在了薑鉞身上,“這是你弟啊?他……怎麽了?”
嚴既鋒倏地眼神沉下來,對方馬上不敢再多問,走了。
“龍須糖。”
薑鉞忽然看向路邊一個挑著籮筐的老人,小時候嚴既鋒也帶他來趕過集,他在N國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糖,是嚴既鋒第一次給他買的糖。
嚴既鋒看到也想起來,下車去買了一份回來,薑鉞吃了一個才說:“還是當年那個賣糖的爺爺。”
嚴既鋒驚訝地眉角一挑,轉身追上老人,把所有的糖全買回來,塞給薑鉞說:“這是中間缺的這些年的。”
薑鉞視線越過滿懷的糖盯向嚴既鋒,不自覺笑了,嘴裡的糖溢出一層又一層的甜,“不夠。”
“我把整個鎮子買給你,夠不夠?”
薑鉞這次笑出了聲,把糖放在車的後備箱裡,往擁擠的街道中走去,嚴既鋒還愣著不動,他回頭問:“你要後悔?”
嚴既鋒才明白薑鉞的意思,笑意從眉間散開,上前抓住了薑鉞的手,不管周圍人投來的視線,和薑鉞擠進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薑鉞不停轉眼去看周圍的一切,他們就像格格不入的闖入者。
可是不停叫賣聲、還價聲、汽笛聲,小孩要買玩具的哭鬧聲,推搡之間的罵聲,生活瑣碎的討論聲,仿佛這些聲音將他緊緊地拽在塵世當中,讓他終於找回了一點真實活著的感覺。
不是驚心動魄的大喜大悲,不是無法釋懷的愛恨恩怨,而是有一個人握著你的手,走在擁擠喧鬧的人群中。
薑鉞反握緊嚴既鋒的手,微微地用力,帶著嚴既鋒走向了前方。
逛到集市散去,他們買了一堆不知有用沒用的東西,把電車的塌板都塞滿了。
嚴既鋒本來要回去開車來裝的,還是旁邊的阿姨教他們這麽放的。
回去的路上,薑鉞抓著嚴既鋒的衣服,風和陽光都打在他臉上,路的兩邊是一片片空置的水田,在陽光閃著一片一片的光,他腦中浮現出了小時候的畫面。
田間的小路上,嚴既鋒在他前面跑,突然停下來回頭看著他,陽光把他頭頂的短發映得像是透明的,整個人都撒著一層耀眼的光。
“你再不快點我就不等你了。”
薑鉞忽然抱緊了嚴既鋒的腰,臉貼在嚴既鋒背上。
小時候有次他的腿被稻葉割傷了,不願走路,嚴既鋒一邊說著「你怎麽怎麽嬌氣」,一邊把他背起來。
“阿嚴哥哥,你的背好暖和。”
嚴既鋒猛地雙腿撐地把車停下來,鄉間的人少,路上就只有他們。
他回頭對上薑鉞的雙眼,薑鉞映滿陽光的臉對著他微微一笑。
“笑什麽?”
薑鉞一下把嚴既鋒的臉推回去,又貼到他背上說:“夏天的時候,我們來捉青蛙。”
“好。”
嚴既鋒重新騎車往前走,薑鉞挪出一隻眼看向一邊的水田,仿佛已經長滿了稻穗,風不斷在從兩邊掃過,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
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是會忘記的。
他記得當年稻穗的粒數,記得路邊草葉的形狀,可是他忘記了那時的無憂無慮,忘了那時的嚴既鋒帶給他的欣喜,忘了那時對嚴既鋒產生的依賴。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也這樣趴在你背上,你說你長大了要嫁給我。”
薑鉞撚開口,車冷不防晃了一下,嚴既鋒穩住了車頭說:“我怎麽可能說過。說也是你嫁給我。”
“你自己忘了,不想承認。”
嚴既鋒無奈地承認道:“嗯,我承認。我現在長大了,可以嫁給你了嗎?我的小青蛙。”
Top